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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和大家分享的是著名作家冯继才的俗世奇人系列,今天播送好嘴扬巴, 金门圣地,能人如林。此间出了两位卖茶汤的高手,把这种稀松平常的街头小吃干得远近闻名。 这二位,一位胖黑墩厚,名叫杨七。一位戏白精明,人称杨八、 杨七。杨八好帅,哥俩其实却无亲无故,不过他俩的爹都姓杨罢了。杨八本名杨 杨八,由于八与八殷同,杨八的年岁长相又比杨七小,人们便错把他当成杨七的兄弟。 不过要说他俩的配合好,比左右手,又非亲兄弟可比。 杨七手艺高,只管闷头制作杨八口才好,专管外场照应。虽然里里外外指着两人既是老板又是伙计,闹的却比大买卖还红火。 阳期的手艺好,关键靠两手绝活。一般茶汤是把熟米面切好, 好后捏一搓芝麻撒在浮头,这样做香味只在表面,愈喝愈没味。 阳期自有高照,他先盛半碗熟米面,便撒上一次芝麻,再盛半碗熟米面,切好后又撒一次芝麻,这样一直喝到见了碗底都有香味。 他另一手绝活是芝麻不用整粒的,而是先使铁锅炒过,再拿擀面杖压碎, 压碎了里面的香味才能出来。芝麻必得炒的焦黄不糊,不黄不香, 太糊变苦。压碎的芝麻粒还得粗细正好,太粗费嚼,太细也就没嚼头了。 这手活,别人明知道也学不来,手艺人的能耐全在手上,此中道理跟写字画画差不多, 可是手艺再高,东西再好,拿到生意场上,必得靠人。吹 三分活七分,说死人说活了,破货变好货。 买卖人的功夫大半在嘴上,到了需要逢场作戏、八面玲 龙、看风使舵、左右逢源的时候,就更指着杨八那张好嘴了。 那次李鸿章来天津,地方的府县到台,费尽心思,究竟拿嘛样的吃喝,才能把中堂大人哄得高兴? 京城豪门,山珍海味不新鲜,新鲜的反倒是地方风味小吃。 可天津味的小吃太粗太土,熬小油刺多,容易卡嗓子,炸麻花梆硬,弄不好硌牙,琢磨三天难下决断。幸亏支付 大人原是地面上走街串巷的人物嘛,都吃过,便举荐出杨家茶汤。 茶汤绵软香甜,好吃无鲜,众官员一齐称号,这便是杨八发迹的缘由了。 这日下晌,李中堂听过本地小曲莲花烙子,饶有献味,满心欢喜。撒泼热尿,深爽复空要吃点心, 知府大人忙叫杨七杨八献上茶汤。今儿俩人自打到这世上来,头次里外全心请 苦情,挂白金白袜,一双手拿剪面洗的塞脱层皮,那样干净。 他俩双双将茶汤捧到李中堂面前的桌上,然后一并退后五步,垂手而立,说是听后吩咐时事请好请赏。 李中堂正要尝尝着金门名品,手指尖僵碰碗边,目光一落碗中,眉头呼得一皱,面上顿气阴云, 猛然甩手,啪地将一碗茶汤打落在地,碎瓷乱飞,茶汤泼了一地,还 冒着热气。在场中官员吓猛了,杨七和杨八慌忙跪下,谁也不知道中堂大人为骂犯怒, 当官的一个比一个糊涂。这就透出杨八的明白, 他眨眨眼历史,猜到中堂大人以前没喝过茶汤,不知道撒在浮头的碎芝麻是嘛东西,一准当成不小心掉上去的脏土,要不哪会有这大的火气。 可这样难题就来了,倘若说这是芝麻不是脏东西,不等于骂中 中堂大人孤陋寡闻,没有见识吗?倘若不加解释,不又等于承认给中堂大人吃脏东西?说不说都是要挨一顿臭揍,然后砸饭碗子。 而眼下顶要紧的是,不能叫李中堂开口说那是脏东西,大人说话不能改口,必须赶紧响折抢在前头说, 羊爸的脑筋飞快的一转两转三转, 主意来了,只见他脑袋撞地咚咚咚扣的山响,一边叫道, 中堂大人息怒,小人不知道中堂大人不爱吃压碎的芝麻粒,惹恼了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这次,今后一定痛改前非。说完又是一阵响头, 李中堂这才明白,刚才茶汤上那些黄渣子不是脏东西,是碎芝麻。 明白过后,便想,天津味酒和下烧人性恋达生意场上心灵嘴巧,这卖茶汤的小子更是机敏过人,居然一眼看出自己错把芝麻当 所脏土,而三两句话既叫自己明白,又给自己面子,这聪明在眼前的腹线倒台中间是绝没有的。于是对杨八心生喜欢,便说, 不知者当无罪。虽然我不喜欢吃碎芝麻,但你的茶汤名满金门,也该嘉奖,来人呐,赏银一百两。 这一来,叫在场所有人摸不着头脑,茶汤不爱吃,反倒讲句,淫,为嘛 傻了。羊巴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叩头谢恩,心里头却一清二楚,全明白。 自此,杨八在天津城威名大镇,那杨家茶汤也被人们改称作杨八茶汤了,杨七反倒渐渐埋没,无人知晓。 杨八对此毫不内疚,因为自己臣民靠的是自己一张好嘴。李中堂并没有喝茶汤呀。



今天和大家分享俗世奇人系列万年青,作者冯继才。 西门外往西再走三百步,房子盖的就没规矩了,东一片十多间,西一片二三十间,中间流出来歪歪斜斜一些道,好走路。 有一个岔道口,是块三角地,上边住了几户人间。这块地赢钱那个尖,太小太短,没法用,没人要。 住在三小地上的老蔡家动了脑子,拿他盖了一间很小的砖瓦屋,不住人开一个小杂货铺。这一代 没商家买东西,得走老远跑到西马路上买。如今有了这个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的小杂货铺,方便多了,而且渐渐成了人们的依赖, 过日子还真缺不了这杂货铺,求佛保佑,让他不衰。有人便给这小杂货铺起个好听的名字,叫万年青。 老蔡家也喜欢这店名,求人刻在一块木板上,挂在店门口的墙上。 老蔡家在这一代住了几辈,与这里的人家都是几辈子的交情,这种交情最金贵的地方是比 彼此信得过。信得过可不是用嘴说出来的,嘴上的东西才信不过呢,这得用多少年的时间较量,与多少件事情较真才较出来的。 日常生活别看事都不大,可是考量着人品。老蔡家有个规矩, 从早上日出到下晌日落,一年到头刨去过年,无论嘛时候,店门都是开着的,绝不叫乡亲们吃闭门羹。 这规矩是老蔡家自己立的,也是立给自己的,自己说了就得做到,而且不是一天一 月,一年做到,还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做到,没一天不做到或者做不到。 现在万年青的店主是蔡德胜,他是个死性人,祖上立的规矩,他守得更严更死,这可是了不得,谁能一条规矩一百年,不错半分。 这规矩既是万年青的电规,也是老蔡家的家规。 虽然老蔡家没出过状元,没人开疆拓土,更没有当朝一品,可是就凭着天下独有的殿规,家规一样叫人敬佩,脸上有光。老 蔡走在街上,林人都先跟他招呼。一天老蔡遇到挠头的事,他的堂兄在唐山挖煤砸断了腿,他必得去一趟看看,连去带回大约要五天, 可是铺子就没人照看了。他儿子在北京大师勒绸缎庄里学徒,正得老板赏识,不好叫回来。他老婆有触头,外边打头碰脸的事,这怎么办? 正这时候,家住西马路,一个发小马德贵来看他,听他说起眼前的难事,便说自己有一个远亲在 北洋大学堂念书,名叫金子美,江苏常州人,现在放暑假回家一趟得花不少钱,便待在学堂,没走,不如请来帮忙。 听马德贵说,这人挺规矩,在天津这里别人全不认识,关系单纯。 老蔡把金子美约来一见,这人二十多岁,白净脸,戴副圆眼镜,目光实诚,说话不多,有条有理,看上去叫人放心。 寻思一天后,便把万年青交给他了,说好五天,日出开门,日落关门,诚心待客,收 前记账。老蔡家的店铺虽小,规矩挺多,连胆尘土的鸡毛掸子用完了,放在哪都有一定的规矩, 金字眉,脑袋像是玻璃的,放进什么都清清楚楚。老蔡交代完又叮嘱一句,记着,一定守在铺子里,千万别离身。 这北洋大学堂的大学生笑道,离开这我能去哪?出去念书,我什么事也没有,放心吧。 老蔡咧嘴一笑,把万年青放在他手里了。金子美虽然没当过伙计, 但人聪明,干什么都行,一天生两天熟。干了两天,万年青这点事就全明白了。每天买东西不过几十人,多半是周边的住家。 这些老街坊见了金子美都会问一句,哎,老蔡出门了,金子美说,啊,几天就回来了。 老街坊互相全都知根知底,全都捕夺话。这些街坊买的东西离不开日常吃的用的, 特别是中晌下晌做饭时,没了盐,少块姜,缺点灯油,便来买,缺什么买什么。 过路的人买的多是一包纸烟,馋了买个糖块搁在嘴里。 金子美每天刚天亮就从学堂赶到万年青,开了地锁,卸下门板,把各类货品里里外外规制好,胆臣敬扫,一切遵从老蔡的交代。 他从早到晚一直盯在铺里,一天三顿饭都吃自己带来的干粮, 有尿就尿在一个小铁桶里,抽空推开后门,倒在阴沟里,有屎就憋着。晚间回去路上找茅房去拉,在铺子里拿出全部精神,迎客送客,卖货收钱, 从容有序,没出半点偏差。下上天黑,收摊关门,清点好货物和收银,上好门板,回到学堂去睡觉。一连三天,没出意外,一切相安无事。 转天一早,刚到了万年青,一位同学室友找来,说从租界来了一个洋人,喜欢摄影,个子很高,下巴上长满胡子,来拍他们的学堂。 北洋大学堂是中国首座洋学堂,洋人有兴趣,这洋人说他不能只拍场景,还要有人。这时放暑假了,学堂里 没几个人就来拉他。金子美说店主交代他这铺子白天不能关门,不能叫老主顾吃闭门羹。 学友笑了,说,嘿,谁这么死性子,你关门了人家不会到别的地方去买。 他见金子美还在犹豫,便说你关一会门怕什么,他也不会知道。子美觉得也有道理,就关上门。随着这学友跑到了大营门外。运河边的北洋大学堂, 金子美头一次见到照相匣子,见到怎么照相,并陪着洋人去到学堂的大门口,叫 考试实验室、图书馆、体育场一通拍照,还和几位学友充当各种角色, 大家干的高兴,玩的尽兴。直到日头偏西,赶回到城西时,天已暗下来, 他走到街口,面对着关着门黑乎乎的店铺,一时竟没有认出来,以为走错了路。待走近了,认出这闭门的小店就是万年青,心里有点愧疚,他辜负了人家老蔡 在点货结账时,由于一整天没开门,一个铜钱的收入也没有,这不亏了人家老菜了吗?他便按照 前三天每日售货的钱数,从铺子里取出价钱相当的货品,充当当日的售出,再从自己腰包里拿出相当货架的钱放在钱匣子里,这样一来便觉得心安了。 再过一天,老蔡回来了,金子美向他交代了一连五日小店铺的种种状况,报了太平,然后拿出账目和钱匣子,钱祸两清。 老蔡原先还有些莫名的担心,这一听一看,咧开满是胡茬的嘴巴子笑了,给子美高高负了几天的功酬,子美说 这么多钱都够回家一趟了,这事便结了。可是还没结 一天,金子美在学堂忽接到老蔡找人送来的信,约他后晌去万年青。 子美去了。老蔡弄几个菜,半斤酒摆在桌上,没别的事,只为对子美先前帮忙以酒相谢。 老蔡没酒量,子美不会喝,很快都上了头。老蔡说,我真的挺喜欢你,像你这种实诚人,打灯都没法照,我虽然帮不了你嘛忙,我这个铺子就是你的, 你想吃什么用什么就来拿,随你拿。子美为了表示自己人好,心里一激动, 便把他照看铺子时,由于学堂有事关了门,事后怕亏了老蔡而掏钱补款的事说了出来,他认为老蔡会更觉得他好。 谁想到老蔡听了,脸上的笑意,灯石没了,酒意也没了,直眉瞪眼看着他,好像他把老蔡的铺子一把火烧了。 您这是怎么了?他问,你关了多长时间的门?老蔡问,神气挺胸, 从早上我回来的时候,快天黑了,整整一天,一直上着门板上了呀,我哪敢关门就走。 静了一会,忽然老蔡朝他大叫起来,你算把我毁了,我跟你说,好,盯死这铺子,绝对不能离人,绝对不能关门! 我祖上三代一百年没叫人吃过闭门羹,这门叫你关上了还瞒着我? 我说,这些天老街坊见了我神器不对,你坑了我, 还坑了我祖宗,你给我走!老蔡指着门,他从肺管子里呼出的气冲在紫美脸上, 子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惊讶莫解,但老蔡的愤怒与绝望使他也无法再开口。老蔡的眼珠子瞪出了眼白,指着门的手剧烈的抖, 他慌忙退身出来走掉。这事没人知道,自然也没人说,但奇怪的是,从此之后,这一代人再也没人说老蔡家的那个家规了。万年青这块牌, 孩子变得平平常常了,原先老蔡身上那有点神奇的光也不见了。 一年后,人说,老蔡得了病治不好,躺在家里开不了店,杂货铺常常上着门板。万年青不像先前了, 过了年,儿子把他接到北京治病养病,老伴也跟着去了,居然再没回来。 铺子里的东西渐渐折腾出去了,小砖房空了,闲置一久,屋顶生满野草,像个野庙荒屋。那个万年青的电排,早不知嘛时候没的。再过多半 年,老蔡的儿子又回来一趟,把这小屋盘给了一个杨柳青人,开一个早点铺,炸油条,烙白面饼,大碗豆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就像江山社稷,改朝换代又一番景象。


今天和大家分享俗世奇人系列泡泡糖,作者,冯继才。 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大上海和大天津一南一北,一金一银,但说不好谁金谁银,反正两大城市的金店大大小小全都数不过来。 天津卫最大的金店在法租界,店名,黄金屋,东西要多好有多好,价钱要多贵有多贵。 天天早上门板一卸,店里边的金子比店外边的太阳亮,故而铺子门口有人站岗,还 花钱请来警察在这边的街上来回溜达。黄金屋老板致电有方,开张十五年,蚂蚁大小的事也没出过。 一天,老板在登营楼饭庄请客吃饭,酒喝太多,上了头,诚信说道, 我的店要出了事,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呃,不跟着,他又改了这一句。打北边出来, 大家哄堂大笑,对他的话却深信不疑。可没想事过三天,事就来了。夸口的话臣不能 乱说。那天下晌时候,来了一对老爷,太太,阔气十足,全穿皮大衣。 姥爷的皮大衣是又黑又亮的光,板太太的皮大衣是翻毛的,而且全是雪白柔软的大长毛,远看像只站着的大绵羊。 天气凉,他两只手插在一个兔毛的手笼里。两人进门就挑镶钻的戒指,东西越挑越好, 柜上的东西看不上眼,老板就到礼物开保险柜去取。这就把两三个伙计折腾的脑袋直冒汗,可他还总不如 如意,他嘴里嚼着泡泡糖,一不如意就从红红的嘴唇中间吹出一个大泡泡。 黄金屋项力不怕客人富金黄黄钻戒放在铺着黑丝绒托盘里,一盘不行再换一盘。 就在小伙计正要端走一盘看不中的钻戒时,老板眼尖,发现这一盘八个钻戒中少了一枚,这可了不得,这一枚镶毛眼的钻戒至少值一辆老美的福特车。 老板是位练打老道的人,遇事不惊,沉得住气。他突然说声 停,然后招呼门卫把大门关上,人守在外边,不准人再进来。这时店里刚好没别的客人,只有老板伙计和这一男一女。 太太一听说钻戒丢了,破口大叫起来,混蛋,你们以为我会偷钻戒啊?我身上哪件首饰不比你们这破戒指值钱,到现在我还没瞧上一样呢。 老板不动声色,心里有数,屋里没别人,钻戒一准在这女人身上,劝他逼他都没用,只能搜他。 他叫伙计去把街上的警察叫来,警察也是明白人,又去找来一位女警察,女人才好搜女人,这太太可是厉害的很,他叫,上班, 你们是不是非搜不可?好搜就搜,我不怕搜,可咱得把话先说清楚,要是搜完了没有怎么办? 他这话是说给老板听的,老板心一横,拿出两个沉甸甸的金元宝放在柜台上,说,搜不着东西,我们任赔,您把这两个元宝 拿走,黄金屋的东西没假,元宝更没假,每个元宝至少五两,两个十两。 于是二位警察一男一女上来,男的搜男的,女的搜女的分在里外屋,搜的十分仔细, 大衣、帽子、手笼、鞋子全都搜个底掉,全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连舌头下边嘎吱窝,耳朵眼全都查过, 说白了,连屁眼都翻过来瞧一遍。任骂,没有。老板伙计全傻了,难道那钻戒长翅膀飞 飞了?但东西没搜到,无话可讲,只能任由人家撒火泄愤,连损带骂,自己还得客客气气端茶斟水,陪礼陪笑。 那太太临走时冷笑两声,对老板说道,哼哼,好好找找吧,东西说不定还在你店里,真要拿走,还不知谁拿走的呢。 说完,把柜上俩金元宝顺手一抄,挎着那男人出门便走。黄金吴老板还在后边一个劲的鞠躬致歉,可是老板不幸,一个大 大钻戒在光天化日之下说没就没,他把店里前前后后翻了个底朝天,依然不见钻戒的影。 老板的目光渐渐移到那几个伙计身上,可这一来就像把石子扔进大海,更是渺茫,只能去胡猜瞎想了。 两个月后,一天早上,按黄金屋的规矩,没开门之前,店内先要打扫一遍。 一个伙计扫地时,发现挨着柜台的地面上有个灰不溜秋的东西,塞个大衣扣子拾起来一看,这块东西又干又硬,一面是 平的,一面凹进去一个圆形的痕迹,看上去似乎像个什么,便拿给老板看。老板来回一摆弄,忽用鼻子闻了闻,有点泡泡糖的气味, 他眼珠子顿时冒出光来,忙问伙计在哪拾的。小伙计直指柜台前的地面。老板先猫下腰看,再把眼睛往上略略一抬, 发现这两节柜子上宽下窄,上节柜子向外探出了两寸。他用手一摸这探出来的柜子的下沿,立刻恍然大悟,原来那天钻戒就是那女 人偷的。但他绝就绝在没把钻戒放在身上,而是用嘴里嚼过的泡泡糖粘在了柜台下边。搜身当然搜不到, 过后不定哪天,来个同伙扶在柜台上,假装看手势,伸手从柜台下把钻戒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在过去一些日子,泡泡糖干了,脱落在地, 是,就这么简单。现在明白过来,早已晚了三春。 可谁会想到,那钻戒会给一块破糖变戏法塞的变走打鼓,到今也没听说有这么一个 偷法。这时他又想起那天那女人临走时说的话,好好找找吧,说不定东西还在你店里。 人家明明已经告诉你了,当时钻戒确实就在店里,找不到只能怪自己。记得那女人还说了一句,要拿走,还不知谁拿走的呢。 这话也不错,拿走钻戒的肯定是另外一个人,但那人是谁?店里一天到晚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更无从去找。这事要怪只能怪自 己。没想到再想想那一男一女,不但偷走了钻戒,还拿去两个大金元宝,这不是自己另外搭给人家的吗?多远? 他抬起手,啪啪给自己两个耳光。这一来天津,为了太阳真的打西边哦,不,打北边出来了。

今天和大家分享著名作家冯继才的苏式奇人系列,今天播送绝道 老城区和租界之间那块地是天津卫最野的地间,人头急杂,邪事横生。 二十年代,这里一处临街小屋,来了一对青年男女,租房结婚。新床新柜、红壶绿盆,漂漂亮亮装满一屋, 大门外两边墙垛子上还贴了一双红喜字,结婚。转天一早,小两口就出门做事上班,邻居 却也不知他们姓甚名谁。试过三天,小两口去上班不久,忽然打东边非也是来了一辆拉货的平板三轮。 蹬车的是个老头子,骨瘦肉紧,皮黑牙黄,小腿肚子塞两个铁球,一望便知是个常年蹬车的车夫。 车板上蹲着两个小子,全是十七八岁,手拿木棍、板斧和麻绳。这爷仨面色都凶,看似来捉冤家。 老头子把车直蹬到那新婚小两口的门前,猛一刹车, 车上俩小子蹦下来,蹦到门前一看,扭头对那老头子说,爹,人不在家,门还锁着呢,门板上却是挂着一把大洋锁。 老头子灯时火冒三丈,眼珠子瞪得全是眼白,脑袋脖子上的青筋直蹦,跳下车大骂起来, 这不孝的禽兽,不管爹娘,跑到这儿造他妈宫殿来了。小二小三给我把门砸开! 应声,那两个小子抡起板斧把门锁砸散,门大开, 一屋子新房的物品全亮在眼前。老头子一看更怒,手指空屋子又跳又叫,声大吓人。 好啊,没心没肺的东西,从小疼你抱你喂你宠你,把你这白眼狼养活成人。 如今你娘已生病,请大夫吃药,没钱你一个子不给,弄个小妖精藏到这享福来, 你娘快死了,你享福,我叫你享福享福享福,小二小三,站着干吧,把屋里都 东西全给我弄回家去,要敢偏向你们大哥,我就砸折你俩的腿!那两个小子七手八脚,把屋里的箱子包袱背入衣服,抱出来往车上堆。 邻居们跑出来围观,听着老头子一痛骂,才知道那新婚小两口的来历。 这种连快死的老娘都不管的白眼狼,自然没人出来管。 再说那老头子怒火正旺,人像过年放的火炮,一个劲往上窜,谁拦他,他准和谁玩命。东西 搬的差不多,那两个小子说,爹,大家伙抬不动怎么办?老头子一声惊雷落地,砸 跟手,一通乱想,最后玻璃杯子把屋里也扔了出来,这才罢手。老头子依旧怒气难消,吼一句明儿见面再说,便扬长而去。 门大敞开,没人管。晾了一整天,邻居们远远站着,没人上前,可谁也没离开,等着那小两口回来有戏看下 大傻新婚的小两口打西边有说有笑的回来,到家门口一看,猛了 过去问邻居,一直站在那里的邻居反而纷纷散开。有位大爷出来说话,显然他对这不尽孝心的年轻人不满,朝新郎说道, 早上你爹和你兄弟们来了,是他们干的,你回你爹妈那去看看吧。 新郎一听更猛,忽然禁不住大声叫道,我哪还有爹呀?我三岁时爹就死了,我娘大前年也死了,只一个 姐姐,嫁到关外去,哪来的兄弟妈?大爷一惊,可早上的事真真切切,一时脑筋没转过来,还是说,那明明是你爹呀? 小两口赶紧去橘子报案,但案子往下足足查了十年也没找到他们那个爹。 天津卫的道案千奇百怪,这一桩确属第一。 偷盗的居然做了人家的爹,被盗的损失财务不说,反当了儿子,而且还叫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 不出来,若是忍不住跟人说了,招不来同情,反叫人取笑更倒霉。多损多辣,多绝多邪。




今天和大家分享俗世奇人大观钉,作者冯继才 天津是北方头号的水陆码头,什么好吃的都打这儿过,什么好玩的都扎到这儿来, 这就把当地的阔少爷们惯坏了。这些少爷个个能吃能玩,会吃会玩,讲吃讲玩,还各有一绝。比方北大关丁家的大少爷丁伯玉。 丁家原本是浙江绍兴的一个望族,燕王扫北来到天津,祖上在北城外南运河 边弄到一个肥差超官的主事。这差事就是在河边一坐,南来北往的船只全要向他交钱纳税, 不用干活,坐地收钱,眼瞅着金山银山往上涨,铜子扔着花也花不完。 丁家掌管着超官,在城北人称北大关丁家。这差事是席上辈传下辈,只传家人,不传外人。天津人叫他家为大官丁。 大官丁虽然有钱有势,可是他家的大少爷丁伯玉 却非比常人,绝不是酒囊饭袋。他玩有玩的绝门,吃有吃的个色。 先说玩丁博玉,不玩牌,不玩鸟,不玩狗,不玩酒令,不玩小脚女人,他瞧不上这些玩烂了的东西。 他脑瓜后边还搭了一根辫子时,就骑着洋人的自行车,城里城外跑,叫全城的人都傻了眼。 据说李鸿章早就听说海外洋人全都骑这种东西,在大街上往来如梭。后来李鸿章访美,亲眼瞧见了,大呼神, 还把自行车称作洋人的木牛流马。美国人送他一辆,他不敢一试,他不是谁还敢试,拿回来一直扔在库房里。 丁伯玉听到了心里好奇,就找租借的朋友花大价钱由夕阳进口一辆,拿回来就骑, 开始时不免摔得人仰车翻,但不出半个月,居然在故意街上晃悠悠的亮了相。这一亮相,满城皆知。 半年后,天津卫城里城外河东水西大街小道全见。 见过这位高大壮士的丁大少爷,骑一辆前后两个轱辘的洋车,灵巧自如,轻如小燕,飞驰街头。他是头一位骑自行车的天津人,一时成了金门一警。 这种玩法,除去丁大少,谁还能做到?想到,想到,做到 再说吃,他不爱吃登营楼的锅塌里脊,不爱吃全巨楼的高丽银鱼,不爱吃天丰源的银沙子蟹, 不爱吃德生楼的炒鲤鱼须子不爱吃广东馆、宁波馆、金饭庄和紫竹林洋菜馆所 所有的名菜。在天津这码头上天下各种口味一概全有。好吃的东西五花八门, 酸的、甜的、咸的、咸,甜的、酸甜的、辣的、麻的,怪味的,又臭又香的,粘的、酥的、脆的,软的,松的滑的,面的焦的, 外焦里嫩的,有咬劲的,越嚼越带劲的。这些东西不光吃不过来,看都看不过来。 可是丁大少爷口味个别,他顶爱吃一样。这东西吃不腻,吃不够,却 并不金贵,也不稀罕。街头巷尾到处建,就是塘墩 一串蘸糖的山里红。有嘛吃头,穷人解馋吃的,哄孩子吃的,丫头片子吃的,城中顶尖的阔少爷干嘛偏吃这个 人?笑他富人穷嘴,他不在乎。坐着胶皮车穿过故意街时,只要看到街口有小贩卖糖堆, 立时叫停了车,打发车夫去买一根,坐在车上,大口咔哧咔哧嚼起来。这模样,城北的人全都见过。 别笑人家丁大少阔眉阔相,他说过糖堆就是一两金子一串,他照吃。 由此叫人知道,有钱人就是想干嘛就干嘛,丁大少拥着金山银山,偏拿着这街头小吃当命了,谁能? 这天,一位打京城来的阔少爷来拜访他?京津两地虽近在咫尺,脾气秉性,吃法活法,连说话说什么都不同。 天津人好说八大家,京城的人张口就是老佛爷,天津这里 有钱的王八大两辈,京城那里官大一急压死人。 今儿一提糖墩,京城阔少问丁大少,这糖墩在我们京城叫做糖葫芦,老佛爷也爱吃糖葫芦,你可知道? 丁大少摇头,京城阔少神气起来,吓得老佛爷吃的糖葫芦是先品,与你们这街头货色可是一天一地了。 随后他顺口又说了一句,现在京城鼓楼前九龙斋饭庄掌勺的王老五在 御膳房里干过,据说就给老佛爷蘸过糖葫芦。 京城阔少见自己把金门阔少压住了,心里高兴,不再说唐堆的事,换了话题,其实他也就知道这么一点。 可是等京城阔少一走,丁大少马上派两个能人带许多银子跑到京城,在鼓楼跟前找到九龙斋饭庄,接着找到王老五, 跟着把这退了役却正缺钱的御膳房的厨师请到了天津。向来京城里必须脱大 官来办的事,在天津卫用银子全能办成办好。这王老五人矮微胖,小手小脚,小鼻子小耳朵,其貌不扬,也不好说话, 可是身上透着一点威严,若不是出身名门,亦或身怀绝技,身上绝没有这般神气。 他到丁家院子当中,先支起火炉,架上铁锅,铺好石板和案板, 随后把从京城带来的两个大包袱打开,将各种见所未见的干活的家伙,还有花花绿绿奇 香异味的食材,一样一样有章有法的摆开。这阵事叫四周围观的男仆女壁全都看傻了眼。丁大少咧开笑嘴,他家当院成了御膳房, 他眼瞅着王老五一步一步把一串串糖堆做好,他头次见糖堆还能做的这么精亮悦眼,五彩斑斓,玲珑剔透,好似一串串小花灯。 他叫人把蘸好的糖堆送到家中各房,自己挑了新奇俏皮的一串,张口一咬,立 一时觉得自己就是老佛爷了,原来做皇上这么有口福,可是皇上能吃到的,他使银子不也照样吃到吗? 从此他只要想吃老佛爷吃过的糖葫芦,就用车把王老五从京城拉来。 有一次他还在家摆上一桌糖堆宴,把城中一些吃过见过的大人物全请来 一席,过后便将明理暗理笑话他吃糖堆的臭嘴们全堵了。要说天津卫会吃,加上会玩的 大官丁的丁大少顶了天,渐渐人们把他家这个有钱有势的称号大官丁给了他,称他大官丁了。 天底下无论坏事,好事不会总在一个人身上,这叫物极必反。 庚子年间,天降大祸,朝廷内乱,全民举世中外恶斗, 跟着是聚在紫竹林里的八国联军血洗了天津老城,大官丁家负的惹眼,便被联军抄的精光。此后他家的 摇钱树超官也不叫干了,一下子他从天上掉在了地上。 这世上的事很奇怪,活在天上的人掉下来好像绝了路,一直在地上的小老百姓反倒没这感觉,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干活就干活。 联军屠城后不久,天就凉下来,大官兵只剩几间没烧毁的破屋子, 他一家好几口饥肠饿肚,睡觉没背没东西可卖。人劝他借贷,他不肯,他不肯背债。 他明白,背上债就像扛上墓碑,一直到见了阎王爷才卸下身来。 一天,他在顾一街上看见一个卖山里红的老乡,他吃了半辈子糖墩,见了山里红哪能不动心?但这次不是心里一动,而是脑筋一动。 他口袋只有几个筒子,便买了三五十个山里红。又去杂货店买了一小包糖,回家后切果、剔核、熬糖稀, 然后从堆在墙角的尾帘中抽出几根尾杆,包去干皮, 露出白杆,截断削尖,穿果蘸糖,拿到街上一卖,都说好吃,顷刻卖光。他攥着钱又去买山里红,买糖做糖堆。 这么来来去去,跑来跑去,快断绝了的一口气就这么一点点缓过来了。 两个月后,大官丁居然有模有样站在固一街江西会馆对面一条胡同口卖糖堆了, 看样子他有几个钱了。天气凉,他居然穿上了一件二大棉袄,头戴无沿毡帽,脚下蹬 触皮里子的一双粘靴,一根裹着厚厚一圈稻草的木杆上,插满红彤彤的糖堆。 古医街上平日总有几个卖糖兜的,可人嘴挑好的,很快都认大官钉的了。 大官丁的糖堆果大足实透亮,糖果的又厚又匀,松脆不粘牙,吃他一串赛别人两串。 快到年底,丁大少手头阔绰些,开始在塘墩上玩起花活,夹豆馅的,裹黑白芝麻的,镶上各种干鲜杂果的玉做。 遇好遇奇遇精,天津人吃了多少年的糖堆,还没吃过大官丁这些花样翻新的糖堆,这就齐了。他不过一个玩玩闹闹的少爷,哪来的这种能耐? 连大官丁家里的人也不知道。大少爷的能耐哪来的? 谁也没想到,不过是当年御厨王老五在他家当院做堂墩时,他在一边拿眼看到的 怎么选果,除核、做馅、熬糖、加花配料、削签、穿果、蘸糖等等,他全看在眼里。他那时候 并无心偷意,王老五对着好吃的阔少爷也全无戒心。大少爷好奇辩问,王老五有问必答。 能人对自己的能耐向来守口如瓶,所以王老五在京城没有知音。 到了天津卫,大少爷这百无禁忌便开了合。王老五欲说欲得意,把一生的诀窍全说给了大少爷。 大少爷拿糖堆当命,这些话听了,自然全都记住。谁想到王老五当年每句话,今天在大官丁 手里全成了真刀真枪。大官兵过去是吃糖堆,今天是做糖堆。吃糖堆用嘴,做糖堆用心,一旦用心,能耐加倍。 他还将山里红改用北边,蓟县的黄枣改用漳州的围杆改用白洋淀的。 天津是码头,要什么有什么。大官丁亲口吃过老佛爷的糖葫芦,只有知道那个味,才能做出那个味来。 天津又有租界有洋货,他能知道洋人哪样东西好? 他把白糖改为荷兰的冰花糖,不但又甜又香,还分外透亮,看上去每个红果外边都像照个玻璃泡。 这些法子一般小贩哪里知道?过年的时候,大官丁做一种特大糖堆,顶上边的一个果特别大, 他别出心裁,拿橘子瓣、瓜子仁、青红丝做成一个虎头一对葡萄当眼珠子,凶猛又喜人。 他给的唐堆取名花里虎,虎性阳刚,过年辟邪,过年买东西不怕 贵。这一下他的堂墩名扬金门。开始时花里虎限购,每人三只,后来卖的太好,来晚的一只也买不上。这一来大官兵又站了起来, 他在抄官,长大懂得做事要讲规矩。他每天必走一条路线,起自甄士街、东川故医街和郭店街,西至大胡同纸, 天天下午按时准到,只是刮风下雨三伏天不出来。北门里的富人多,想叫他到那去卖, 被他婉拒。他说他每天做的东西有限,只够顾一街那边的老主顾。他的堂墩是在顾一街上卖出名来的,心里总装着这里的老主顾们, 于是顾一街上天天能见到他。他富裕起来后衣装也更像样,小瓜皮帽是用俄国的材料定做的,褂子裤子干干净净。 他面有红晕,眸子发光,自己不再担糖堆挑子,专门雇一个人替他担。他大腹翩翩走在前边,右手不离一根长柄的花。 鸡毛的胆子每到一个小胡同口必朝胡同里边喊一声。 天津人卖糖堆从来不咬合糖堆两个字,指一个堆。 他人高复原,嗓门粗,中气足一声可以直灌胡同深处。如果是死胡同,这个堆的声音撞到墙还会返回来。 他身上总还有点当年大官兵的派头,天津人再没人贬他,反而佩服他。 人要阔得起也得穷得起,阔不遭钱,穷就挣钱,能阔也能穷,世间自称雄。


今天和大家分享著名作家冯继才的苏式奇人系列,今天播送小杨跃楼易捷李金奥。 民国二十八年,龙王爷闯进天津,卫大小楼房全塞站在水里, 三层楼房水过腿,两层楼房水齐腰,小平房便都落得莫顶之灾了。街上行船,窗户大门买卖停业,车辆不通, 小杨跃楼和他的一班人马被困在男士的庆云戏院。那时候人都泡在水里,哪有心思看 戏,这班子二十来号人便睡在戏台上。龙王爷赖在天津,一连几个月,戏班照样人吃马喂, 把钱使劲便将十多箱行头道具压在河北大街的万城荡。 等到水退了,火车通车,小杨跃楼急着返回上海凑钱,买了车票就没钱赎当了,急得他闹牙疼腮帮子肿的老高 戏院,一位热心肠的小伙子对他说,您不如去求李金奥帮忙,那人仗义拿义气当命, 明明的名气有求必应。李金傲是天津未出名的一位大锅火混会,头上刀山下火海跳油锅,绝不含糊,死签一个。 虽然黑白道上也讲规矩,讲脸面讲义气,拔刀相助的事,李金傲干过不少, 小杨跃楼却从来不沾这号人。可是今儿事情逼到这地步,不去也得去了。 他跟随这小伙计到了西头,过街穿巷,抬眼一瞧,正住了篱笆墙, 墙炸烂门几间爬爬屋。大名鼎鼎的李金傲就住在这破瓦寒窑里。小伙计却结门一声呼,李二爷, 硬生大屋里猫,要走出一个人来,出屋直起身,吓了小羊跃楼一跳。 这人足有六尺高,肩膀赛门宽,老脸老皮,胡子拉叉,那件灰布大褂足够改成个大床单,上边还游了几块。 小杨跃楼以为找错了人间,没想到这人说话嘴上塞扣个罐子,问 生问气道,找我干嘛?口气挺硬,眼神急横,错不了。李金傲 进了屋,屋里晒破庙,地上是土条,岸上也是土,东西全是东倒西歪,迎面那八仙桌子,四条腿缺了一条,拿砖顶上 桌上的茶壶破嘴缺把磕底裂肚盖上没疙瘩。 小杨跃楼心想,李金傲是真穷还是装穷?若是真穷,拿嘛帮助自己,于是心里不抱什么希望了。 李金奥大梁来客,一身春绸裤褂,白丝袜子,黑礼服尼鞋,头戴一顶细辫巴拿马草帽,手拿一柄有字有画的班竹折扇。 他瞄着小羊跃楼说,我在哪里见过你,眼神还挺横,不塞对客人,塞对仇人。 戏院小伙计忙做一番介绍,表明来意。李金傲立即起身拱拱手说, 我眼拙。杨老板可别在意,您到天津未来唱戏是咱天津有耳朵人的福气,哪能叫您收 受制委屈,您明儿后晌就去万城荡拉东西去吧。说的真爽快,好塞!天津卫是他家的,这更叫小杨跃楼满腹胡遗,以为到这儿来坐戏玩。 转天一早,李金傲来到河北大街上的万城荡,进门朝着高高的柜台仰头叫道, 告你们老板去,说我李金傲拜访他来了。 这一句不单把柜上的火机吓跑了,也把来典当的主顾吓跑了。老板慌忙出来 请李金澳到楼上喝茶,李金澳理也不理,只说,我朋友杨老板有几个细箱压在你这里,没钱赎大,你先叫他搬走,交情记着,咱们往后再说。 说完波头便走。当日赏后,小杨跃楼带着几个人碰运气似的来到万城荡, 进门却见自己的十几个细箱,大一箱、二一箱、三一箱、窥头箱、七把箱等等,早已摆在柜台外边。小羊跃楼大喜过望,竟然叫嚎喊出声来, 这样便取得戏香,高高兴兴返回上海。 小杨越楼走后,天津卫的郭火们听说这件事,佩服李金傲的义气,纷纷来到万城荡,要把小杨越楼欠下的熟当钱补上。 老板不肯收,锅火们把钱劫着柜台扔进去就走,多少亦不论,反正多得多。 这事儿又传到李金奥耳朵里,李金奥在北大观的天庆馆摆了几桌,将这些带自己还情的弟兄们着实宴请一顿。谁想到 小杨越楼回到上海不出三个月,寄张银票到天津万城荡补还那笔欠款。 万城荡收过锅火们的钱,哪敢再收双份,老板亲自捧着钱给李金奥送来了。 李金傲骂人不单分文不取,看也没看,叫人把这笔钱分别还给那帮待他付钱的弟兄。 至此,钱上边的事清楚了,谁也不欠谁的了。这事本该了结,可是情没结怎么结?转年冬天, 上海齐冷,黄浦江冰冻三尺,大河盖上盖,甭说海上的船开不进江来,江里的船玩走两天便给冻得死死的,比抛毛还稳当, 这就断了码头上绞夫们的生路。尤其打天津去抗活的弟兄们,肚子里的东西一天比一天少,快只剩下凉气了。 恰巧李金傲到上海办事,见这情景正愁眉辙,抬眼瞅见小杨跃楼主演云阳的海报,拔腿便去找小杨跃楼。赶到大舞台 时,小杨跃楼正是闭幕卸妆时候,听说天津的李金奥在大门外等候,脸上带着油彩就跑出来。只见台阶下大雪里站着一条高高汉子,他口呼二哥 三步并两步跑下台阶,脚底板给冰雪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脸对李金傲还满是欢笑。 小杨跃楼在锦江饭店盛宴,款待这位心中敬佩的金门恩人。李金傲说,杨老板,您为得保我一个脑袋,为不保 我黄浦江边的上千个抗活的弟兄,如今打河盖盖,弟兄们没饭折,眼瞅着小命不长。 小杨跃楼凯然说,我去想办法。李金傲说,那倒不用,您只要把上海所有名爵约到一块,一演三天就成, 细票全给我,我叫弟兄们自个找主去卖,这么做难为您吗? 小杨越楼说,二哥真行,您叫我帮忙又不叫我费劲,这点事还不好办吗?第二天就把大上海所有 有名爵,像赵君玉、周信芳、黄玉林、刘晓恒、王云芳、刘斌昆、高百岁等等,全都约起在黄金戏院举行议演。 戏票由天津这帮弟兄拿到平日扛活的主家那里去卖。这些主家花钱买几张票,又看戏又帮忙闹人情过戏瘾谁不肯? 何况这么多名爵同台献祭,还是龙凤呈祥、红松烈马,一些热闹好看的大戏更是千载难逢。一连三天过去,便把冻成冰棍的上 千个弟兄全就活了。李金傲完事要回天津,临行前小杨跃楼又是设宴送行。 酒足饭饱时,小杨跃楼叫人拿出一大包银子,外头拿红纸包的四四方方送给李金澳,既是盘缠,也有对去年那事谢恩之意。 李金傲一见前面孔,马上板起来,沉下来的嗓门更显得问声问气。他说道,杨老板,我这人向力,只交朋友不交钱,想想看, 因我这段交情有来有往,打谁手里过过钱,谁又看见过钱?折腾来折腾去,不都是那些情义吗?钱再多也经不住花,可咱们的交情吃不完。 说完起身告辞。小杨跃楼叫李金奥,这席话说得又热又辣,五体流畅, 第二天唱花木兰,分外的精气神足,嗓门冒光,整场都是满堂彩。

今天和大家分享著名作家冯继才的俗世奇人系列,今天播送。小达字 其貌不扬,短脖短腿,灰眼灰皮软绵绵,赛块烤山芋,站着晒个影子,走路散一道烟。人说这种人天生是当贼的材料。 没错,小达子眼叼手疾,就是你把票子贴在肚皮上,转眼也会到他手里,还保管叫你,不知不觉连肚皮贴票子的感觉也没变。 可他最看家的本事是在电车上,你在车上要是遇到他, 千万别往他身上靠,否则你身上有什么就一准没什么。 举个例子说,比方那种穿西服的小子,要是上了电车,保他没跑, 因为那种小子好时髦,钱包都掖在西服裤子的屁股后边,口袋里,口袋没盖上,边露着钱包窄窄一道边。 可要想伸手把钱包抻出来也是妄想。口袋小,钱包鼓紧绷绷, 屁股上的神经不比脸皮的神经差,一动就察觉。小达子却自有招逢,到此时, 他往车门边的柱子一移,等车一停,那小子下车的一刹那,他手比电光还快,唰的过去,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夹住钱包的边。 下车时,人的重心和注意力都向下,于是口袋的钱包不用去抻,他自个就舒舒服服不知不觉出来了。 话说到这,别以为这电车上的天下就是小达子的一天。小达子在车上打白帽,衙门内战上了一位中年男子, 黑里芙尼的褂子外边亮晶晶晃荡着一条纯金的怀表链,还挺粗。 小达子呆着没动,等车快到离站时,他靠上去, 这的车轨有一节 s 型,车到这里必得一晃。他借势往那人身上一靠,表就到他手里,跟手揣入怀中,动作快的连眼珠子也跟不上。 等车道离站下车,人多,他便挤在人群中,快快下车,离开了现场。 他一边走,一边美滋滋琢磨着今天的收获,忽然间发现走在前边的一个人,很像刚才车上那个中年男子。他正犹疑的当口, 那人转过身来,果真就是那人。奇怪的是,那人胸口地方亮闪闪,依然晃着那条又粗又亮的表链。 难道他还有一块表?小达子不自觉用手一摸自己怀中,吓了一跳,竟然空空如也。 他半辈子偷别人头一遭,尝到挨偷后的感觉,跟栽跟头似的。 他怎么也琢磨不出这家伙用什么法从他身上把表取回去。 这人见他发傻的样子,龇牙一笑,笑里分明带着几分亲见他的意。 一位好似说你笨手笨脚也想干这个,然后收起笑来,转身而去。到这天,小达子不再上电车。

著名作家冯继才写了一本书叫俗世奇人,这本书写的太好了,这简直就是一本奇书,作者的文字功底太强了,我给大家看其中的一篇小故事啊,叫酒婆 啊,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呢?讲的是有一个小酒馆啊,是比较低端的小酒馆,每天呢都有一个 头号的酒鬼啊,人们称其为叫酒婆的,他每天都会到这来喝半碗酒啊,喝完以后 出门啊,就醉啊,但是是处于一种微醺的状态啊,没走多远,一到了门口的那个附近的十字路口, 马上就醒酒啊,说这个人是很神奇的一个人啊,那么为什么说这个人喝了啊,这么多酒,总是微醺 不大醉呢?秘密就在这个酒里边,这个酒怎么样?这个酒是假酒啊,老板呢,往酒里边掺水了,所以他喝那么多也没什么大事啊, 但这个老板呢,偏偏呢啊,没有小孩啊,他,他觉得啊,他天天往酒里掺水干坏事啊,这可能是报应。然后后来有一天呢,突然这个老板娘怀孕了啊,老板觉得, 哎呀,这可能是是是是不能,不不不,以后不能再干坏事了啊,我得诚实的来来来,来经营了啊,那么从此从此喜 洗心革面,诚实的卖酒,再也不往酒里边掺水了啊,再也不造假了。结果啊,正当他洗心革面的第二天, 这酒婆又来了啊,又喝那么多的酒,结果这一次酒婆啊,出了门以后啊,摔倒了,就再也没有起来啊,人就死了,就这个时候,这个老板呐, 就就就别扭起来了啊,你看最后他说什么,他说心想啊,人间的道理啊,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了,到底骗人不对还是诚实不对呢? 不然为嘛几十年拿假酒骗人却相安无事,都喝的挺美,可是一旦认真起来反倒毁了啊, 卖假酒啊,大家都相安无事,酒婆没事啊,他诚实经营了反而把人给害死了,这不是一个荒谬的社会吗?


今天和大家分享俗世奇人系列棒槌湖作者冯继才。 人脸六种色,黄脸黑脸红脸白脸灰脸青脸, 可是侯家后的尼家三少爷都不是,他是肉脸嘛叫肉脸?谁不是肉脸?他的脸没颜色, 当然有色,只是没准色。饿时脸黄,再饿脸白,饿久了脸灰,饿病了脸青,饿急了脸黑,吃点东西脸就有红色,再喝点酒就是红脸了。 人家不是三少爷吗?还能饿着?他是少爷,他不愁吃喝是因为他爹有钱, 如今爹死了,家败了,他没能耐坐吃山空,把院里树上的枣都吃光了,还能不饿? 可是人家尼三少人不死,架子不倒,家里的东西连祖宗相都卖了,可还有些东西一直攥在手里不卖,只要活着就不能卖。 这就是一身出门穿的行头,当然是富家子弟的鞋帽衣装,还有那时候富人挂在身上的零碎眼镜, 胡梳、耳洼、发梳、折扇、鼻咽喉、掌珠等等。 这些东西除去香囊,全有个软袋硬套,段子面上边绣着各种吉祥花样,颜色配的好看极了。 每个套上边还有一根精致的彩色丝绳,系在腰间,围着身子垂了一圈,一走就在肚子下边逛游招人眼看。 本来这些东西就是天津的阔老阔少向人显摆的玩意, 别看倪三少家里边东西快卖光荡光空,箱子里边只剩下耗子屎, 这身上的行头却不能拿出去卖掉穿戴。这一身走在街上,谁能不拿你当回事?自己的肚子空不空有谁知道? 有时这一身打扮走进租界还叫好奇的洋人客客气气拦住,端起那种照相盒子照一下,据说当年慈禧太后也给这么照了一下,照他干嘛用,就不管他了。 有时洋人照他,还叫他带上小圆茶镜,一手直扇子,一手捏着耳挖子,摆出掏耳屎的样子来呢。那天早晨起来穿戴好,觉得 肚子有点空,家里没什么吃的,就把碗里的剩茶根连带茶叶子倒进肚里,定了定神,出门上街。 他打老桥过去,从宫北一直走到宫南,路上只要遇上熟人,就站在街上说一会闲话,为的是给走来走去的人看他这身阔气的门面。 等到他走到老城的东门,饿的发慌,脸发白了,手心脑门子全是冷汗。 路边正好有个小饭铺,名叫福星,他常来这,便一掀门帘扎进去。店小二啊 对他一清二楚,也不问他叫什么。饭菜很快就端上,一盘素茄子,两馒头,一碗酱油汤,汤里连香菜都没放。 这种饭菜最多两三个童子,纯粹是给恶汉填肚子的。 倪三少吃的慢条斯理,不能叫人看出来他是恶鬼。喝酱油汤时候就更慢了,喝的有滋有味,好像在喝一碗海参汤。 时不时停下来,从腰间拿出梳子来,拢拢头发,再解下烟壶套,将里边的烟壶掏出来,立在饭桌上,也不闻烟,只是显 过去。尼三少家的好烟壶多着呢,可他爹死后,他娘有病,全卖光了。 这个壶之所以剩下来,是因为缺个盖,东西又一般,直上直下没个样,俗称棒槌壶, 白瓷柚子粗,上面还有马眼,只在中间画一条金毛狮子狗,画工也糙,而且单一条狗没有配景,算不上好东西。 他几次拿到古玩行去卖,没人要,便留给自己玩。他另有个做工不错的烟壶套,没烟壶就和这棒 棒槌壶配上了。可是这烟壶缺盖,没钱去配,翻箱倒柜找不到一件东西能当壶盖使 怎么办?一天上街,低头瞧见地上一小节骨头,动了心思拾回家把骨头插进虎口,粗细刚好合适, 骨头一端鼓起来的地方又圆又亮,刚好像个壶盖,这便结其模亮,看似原装原套。 他刚要拿起烟壶取点鼻烟时,忽然发现对面坐着一个老头,他也不知这老头什么时候坐在对面的。 这老头黑瘦细鼻,小胡子,光脑门,眼睛有神,身穿一件天青色的袍子,看不出身份。 老头的眼睛并不看尼三少,只盯着桌上的棒槌糊看。 他不明白这人干嘛这么个起劲的看自己的破烟壶,才要问,这人却先问他,这壶你卖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把他问蒙了。可是人穷戒心多,尼三少是在市面混日子的,虽然一时弄不明白对方的想法,却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说话。他打着岔说,您想拿多少银子叫我把祖宗传了几百年的东西卖了。他用这话探一探对方的究竟,反正他不信有人会出钱买自己手里这破玩意。 没想到这老头并无戏言,竟然举手来一张无纸,给出了价钱,五两银子。 这下子叫尼三少精了,五两银子还不叫这穷少爷连鱼带肉吃三个月。可是人玉缺钱,玉不缺心眼,尼三少呼想,他得留下 这个棒槌壶是不是个宝,过去没人瞧得出来,今天碰上一个真懂眼的了。想到这,他便笑道,你就拿这些小钱叫我把祖宗卖了吗? 这老头听了站起来说一句,那你就善待他吧,说完便起身走了。这事奇怪了,既然他想买,怎么没在和尼三少讨价还价? 尼三少眼巴巴看着这识货的老家伙走了,他能拦他吗?当然不能,他不知道这棒槌壶究竟是 见嘛东西,倘若拦住,这老家伙是卖还是不卖?多少钱卖?若是他爹留下的金娃娃呢? 自打这起,他呼觉的这东西叫他身价百倍,可是虎口没盖,只塞一块骨头不成,好马需配好鞍。 他便把家里最后剩下的一张硬木八仙桌卖了。史前在珠宝行给这棒槌壶配了一个红玛瑙盖, 盖子下边还镶一个鎏金的铜托,做工可讲究了。珠宝行的马老板说,说实话,你这烟壶 太一般,这么捯饬,像是身穿二大棉袄,头戴貂皮帽的。倪三少神秘一笑,说,嘿,您要懂眼就干古玩行了。 配好壶盖,他就再不敢把烟壶挂在腰间,怕一不留神叫人偷去。 他把烟壶掖在怀里,碰上要显富百阔的时候才把怀里掏出来,叫人们开开眼,也叫自己牛气一下。 日子一长,新鲜劲过去,问题就来了,他不能把宝贝总揣在怀里拿,他陪着一个咕咕叫的空肚 人,这无耻身子没什么都可以,就是没吃的不行,一天三顿,差哪一顿都过不去。他悄悄的把这宝贝拿到华翠斋问问价,谁知人家说 盖上的这点红玛瑙值点小钱,下边这个破瓷壶干脆扔了吧。 倪三少气的没说话,掉头就走。可是他拿着这件宝贝从马家口到故一街,连跑了七八家大小古玩店, 人家一瞅这壶全翻白眼,这就叫他心里没底了。于是又想起在东 门口福星饭店遇到的那个光脑门留小胡子的黑瘦老头。他跑到福星饭店一连吃了好几天素茄子,也没等到那老头来。 他问店小二,店小二说,又不是常客,我哪记得那人是谁, 没有伯乐谁识良居。尼三少连做梦都是那个黑瘦的老家伙,后悔上次让他走了, 伏天过去,秋凉了,他那天走过北大观时有点饿了,买了两个新烤好的喷香烫手的芝麻烧饼,钻进路边一个茶铺,要一碗热茶, 边吃边喝。一扭头看见那老头竟然坐在窗边一张桌上喝茶, 他就像跑丢了的孩子,忽然见到娘,马上跑过去,二话没说,大怀里掏出那个没人看好的棒槌糊一身胳膊放在老头眼前, 那神奇像是说,看吧,这壶,这盖怎么样? 没料到这老头非但没有惊奇呼好,竟也向古玩店的老板们撇了一眼,再也不瞧,好像这次看的和上次看的不是一件东西。尼三少以为对方想要 要自己的宝贝,诚心压自己的心气,他对老头说,加上这个玛瑙顶子,宝上加宝,您更看得眼馋吧。 谁料老头淡淡的说,你自己留着玩吧。尼三少笑着说,您不想着他了,您上次不是还要花五两银子买我这个壶吗? 老头板着脸说,今这个壶已经不是上次那个壶,你把它毁了,神器有点傲丧, 您三少一正说,毁了,您耍我吧,不就是 加了个盖吗?还是红玛瑙的。老头连连摇头,却不说话。尼三少有点发急,天底下肯出钱买着棒槌壶的只有这老头了,他不要就没人肯要了。 尼三少说,您不要他没关系,可您得说个明白,我怎么毁了他。 老头看着尼三少那张着急上火的脸,沉了一下,开了口, 你这湖上边画的是条小狗吧?倪三说,是啊,狮子狗,还是地道的京巴。老头接着问,狗吃什么? 你三少当然吃骨头,吃肉了还能吃树叶。老头还是接着问,上次您的壶盖是什么的?是块骨头吧? 你三少,是啊,当时这壶没盖,我自己弄上去的。老头说,这就对了,你听我说,你那骨头对壶上的小狗可是好东西, 狗不能缺骨头缺肉,就像人不能缺粮食。可是现在你把它换上这个了,他没东西吃了,早晚饿死,还不是你把他给毁了。尼三少一急, 说话的嗓门都大了,他又像说又像叫,我说,你耍我吧,这狮子狗是画上去的,他能吃骨头,您是要那种骨头,我马上给您到街上拾一块不就得了? 老头看了看他四笑,飞笑那神器谁也看不明白。他对尼三少说, 看一次你还是不明白,你都穷到这份上,这一点道理你还是悟不出来 好,就这么着吧,说完就走,头也不回,叫也叫不住。倪三少站在那傻瞪着眼, 他给老头这几句不着边的话绕在里头出不来了。事后有人对尼三少说,别听他虎,他是看上你的虎了,拿话蒙你, 反正半年里谁找你买你也别卖,要是有人找你买壶,准是那糟老头子派来的。 尼三少信着话,可是一直没人找他来买,不单半年,一年都过去了,也没见人来,反过来,他找人卖,却怎么也卖不出手。 到了后来,他不在乎这壶值不值钱了,却还是没从那老头的几 句话里走出来。这件事传开了,一人给一个说法,其说不一,有人说这老头根本没想买这壶,是拿尼三少找乐子。 有人说,这老家伙头一次手里有点钱,第二次没钱买了。还有人说,这是倪三少自己编出来的,想炒他那个破壶。 有一个住在西北城角念书的人,说法与众不同, 他说那老头是位有学问的高人,他说倪三少就是湖上那条狗,只能配块烂骨头,不能配金银玛瑙。这话却叫人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