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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欢迎来到城火有声,感谢您的关注,接下来和大家分享刘小生的一篇文章父亲的叹息,我们一起来听。 父亲是个刚强的山东汉子,从不抱怨生活,也不叹气。父亲板着脸让我们吃他。 父亲的生活原则,万事不求人。邻居说我们家房顶开门窝地打紧,我常常祈祷,希望父亲也抱怨点什么,也唉声叹气。 因为我听一位会算命的老太太说过这样一句话,人人胸中一口气。按照我的天生幼稚的想法,父亲如果能 唉声叹气,则会少发脾气。父亲就是不肯唉声叹气,这大概是父亲的命所决定的吧。真的不信。 我替父亲感到不幸,也替全家感到不幸。但父亲发脾气的时候,我却非常能谅解他,甚至同情他。 一个人对自己的命是没有办法的,别人对这个人的命也是没办法的,何况我们天天在吃,父亲难道还不允许天天被我们吃的人对我们发点脾气吗? 父亲第一次对我发脾气,就给我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一个惯于欺负弱小的大孩子,用碎玻璃在我刚穿到身 上的新衣服背后划了两道口子,父亲布隆芬说,狠狠的打了我一记耳光。我没哭,没敢哭,却委屈极了,三天没说话。 在拥挤的七口人的不足十六平方米的空间内生活,绝不会因为四个孩子中的一个三天没说话而变得异常, 全家都没注意。我三天没说话。第四天,在学校,老师点名要我站起来读课本,那是一篇我早已读熟了的课文。 我站起来后,许久未开口,老师急了,同学们也急了。老师和同学们都用焦急的目光看着我。教室的最后一排,坐着七八个外校的听课老师。 我不是不想读,不是存心要使我们班级丢进荣誉,我是读不出来,读不出课文题目的第一个字, 我心里比我的老师,比我的同学们还焦急。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开口读?老师生气了,脸都气红了, 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从此,我的小学二年级三班少了一名老师喜爱的领读生,多了一个结巴磕子,我也从此失掉了一个孩子的自尊心。 我的口吃直到上中学以后,才自我矫正过来。我变成了一个说话慢言慢语的人。有人因此把我看得很成熟,有人因此把我看得 胸有城府。而在需要据理力争的时候,我往往成了一个结巴克子,或是一个理区穷死者。父亲从来没有对我表示过歉意,因为他从来没有将他打我那一耳光和我以后的口吃联系在一起。 爷爷的脾气也特火爆,父亲发怒时,爷爷不开骂,便很值得我们庆幸呢。值得庆幸的时候不多, 母亲属羊,像只羊那么驯服,完全被父亲所统治。如若反过来,我相信对我们几个孩子是有益处的。 因为母亲是一位农村私属先生的女儿,颇识一点文字。遗憾的是,在家庭中,父亲的自我 历史起码比工人阶级领导一切这条理论早形成二十年。中国的贫穷家庭的主妇,对困苦生活的适应力和忍耐力是极可近的,他们凭一种本能对未来充满憧憬, 虽然这憧憬是朦胧的,盲目的,带有浪漫主义色彩,希望孩子长大成人后都有出息。 我的母亲在这方面的自觉性和自信心,我认为是高于许多母亲们的。 关于出息,父亲有他独到的理解。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我喝光了一碗苞谷面粥,端着碗又要去盛,偏见父亲在等我,我胆怯了,犹犹豫豫的站 在粥盆旁不敢再盛,父亲却鼓励我,盛啊,再吃一碗。父亲见我只盛了半碗,又说盛满, 接着用筷子指向哥哥和两个弟弟,异常严肃的说,你们都要能吃,能吃才长力气,你们眼下靠我的力气吃饭,将来你们都要靠自己的力气吃饭的。 我第一次发现,父亲脸上呈现出一种真实的慈祥,一种由衷的喜悦,一种殷切的希望,一种欣慰,一种光彩,一种爱。 我将那满满一大碗包谷面粥喝了下去,还强吃掉半个窝窝头。为了报答父亲,报答父亲脸上那种稀罕的慈祥和 光彩,尽管撑得够呛,但心里幸福,因为我体会到了一次父爱。我对这次宝贵的体验深深感动。我以一个小学生的理解力,将父亲的方法理解为对我的一次教导,一次具有征服性的教导, 一次不容置疑的现身说法。我心领神会,虔诚之至的接受这种教导。 从那一天起,我饭量大了,觉得自己的肌肉也仿佛日渐发达,力气也似乎有所增长。 老娘家的孩子一个个都像小狼崽似的,窝窝头、苞谷面粥,咸菜疙瘩,瞧,一顿顿吃的多,欢,吃的多馋人啊!这是 邻居对我们家的唯一羡慕之处,父亲引以为豪,我十岁那年,父亲随东北建筑工程公司支援大西北去了。 父亲离家不久,爷爷死了。爷爷死后不久,妹妹出生了。妹妹出生不久,母亲病了。医生说,因为母亲生病,妹妹不能吃母亲的奶。哥哥已上中学,每天给母亲熬药, 我每天给妹妹打牛奶。在母亲的言传下,我用奶瓶喂妹妹。我极希望自己有一个姐姐,母亲曾为我生育过一个姐姐,然而我没见过姐姐长得什么样,她不满三岁就病死了。 姐姐死的很冤,因为父亲不相信西医,不允许母亲抱他去医院看病。母亲偷偷抱着姐姐去西医院看了一次病,医生说,晚了。 母亲由于姐姐的死,大病了一场。父亲却从不觉得应对姐姐的死负什么责任。 父亲认为姐姐纯粹是因为吃了两片西药被药死的。西药是治外国人的病,外国人和我们中国人的血脉是不一样的, 难道中国人的病是可以靠西药来治的吗?西药能治中国人的病,我们中国人还发明中医干什么?父亲这样对母亲吼。母亲辩驳,中医先生也叫抱孩子去看西, 说这话的就不是好中医。父亲更恼火了,母亲只有默默垂泪而已。邻居那个会算命的老太太说,按照蚂蚁神像,男属羊,女属阴,说我们家血脉阳盛阴衰,不可能有女孩 说父亲秉性太高,女孩不敢托生到我们家,说我夭折的姐姐是被我们家的阳刚之气刻逃了,又托生到别人家去了。 一天晚上,我亲眼看见父亲将一包中草药偷偷塞进炉塘里,满屋子弥漫着苦涩的中药味。父亲在炉前呆呆站立了许久,从炉盖子的缝隙闪耀出的火光 忽明忽暗的印在父亲的脸上,父亲的神情那般肃穆,肃穆中呈现出一种哀伤。我幼小的心灵当时很幸福,蚂蚁神像之说, 要不妹妹为什么是在父亲离家爷爷死后才出生的呢?我尽心尽意照料妹妹,希望妹妹是个胆大点的女孩,希望父亲三年内别再探家,唯恐妹妹也像姐姐似的拖生到别人家中去。 妹妹的光临毕竟是我想有一个姐姐的愿望,某种程度上得到了一种补偿性的满足。父亲果然三年没探家,不是怕客套了,妹妹是打算积攒一笔钱。 父亲虽然身在异地,但企图用他那条万事不求人的原则遥控家庭,要节俭,要精打细算,千万不能东借西借。父亲求人写的每一封家信中都忘不了,对母亲真真告诫一番, 父亲每月寄回的钱根本不足以维持家中起码的开销,母亲彻底背叛了父亲的原则。 我们家房顶开门,屋地打井的自力更生的历史阶段很令人悲哀的结束了,我们连心理上所谓穷志气都失掉了。 父亲第一次探家是春节前夕,父亲攒了三百多元钱,还了母亲借的债,剩下 一百多元,你是怎么过日子的啊?我每封信都嘱咐你,可你还是借了这么多债,你带着孩子们这个过法,我养活得起吗? 父亲对母亲吼,他坐在炕檐上,当着我们的面,粗糙的大手将炕檐拍的啪啪响。 母亲默然听着,一声不吭。爸爸,你要责骂就责骂我们吧,不过我们没乱花一分钱。哥哥不停的替母亲辩护, 我将书包捧到父亲面前,兜底朝炕上一倒,倒出了反正两面都写满了字的作业本,几节手指般长的铅笔头。我瞪着父亲,无言的向父亲声明, 我们真的没乱花过一分钱,你们这是干什么?越大越不懂事了。母亲严厉的训斥我们,父亲侧过脸,低下头,不在乎什么。 许久,父亲长叹了一声,那是从心底发出的沉重附和下泄了气似的长叹,那是我们第一次听到父亲叹气,我心中幽兰,对父亲产生了一种怜悯。 第二天,父亲带领我们到商店去,给我们兄弟四个每人买了一件新衣服,也给母亲买了一件平绒上衣。 父亲第二次探家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错了,我大错特错了,依稀瞧着我们几个孩子 因吃野菜而浮肿不堪的青黄的脸,父亲一叠声说,他错了,你说你什么事错了?母亲小心翼翼的问。 父亲用很低沉的声音回答我,也许十二岁那一年就不该闯关东。我想如今老家的日子兴许会被城市的日子好过些,就是吃野菜,老家能吃的野菜也多呀。 父亲要回老家看看,如果老家的日子比城市的日子好过些,他就将带领母亲和我们五个孩子回老家,不再当建筑工人,充当农民。 父亲这一念头令我们感到兴奋,给我们带来希望。我们并不迷恋城市,野菜 也好,树叶也好,哪里有无毒的东西塞满我们的胃,哪里就是我们的福地。父亲的话引发了我们对从未回去过的老家的向往,母亲对父亲的话很不以为然, 但父亲一念即生便会专指此念,那是任何人也难以使他放弃的。母亲从来没有能够动摇过父亲的哪怕一次荒唐的念头,母亲根本不具备这种妇人之术。 母亲含有自知之明,便预先为父亲做种种动身前的准备。父亲要带一个儿子回山东老家,在我们他的四个儿子之间展开了一次小小的纷争,最后由父亲做出了 裁决。父亲庄严的对我说,老二,爸带你一块回山东。老家之行印象是凄凉的,对我是一次大希望的大破灭, 对父亲是一次心理上和感情上的打击。老家本没亲人了,但毕竟是父亲的故乡, 故乡人极羡慕父亲这个挣现钱的工人阶级,故乡的孩子极羡慕我们这个城市的孩子,羡慕我们脚上穿的那双崭新的胶鞋。 故乡的野菜还填不饱故乡人的胃,我和父亲路途上没吃完的两餐面的馒头在故乡人眼中是上等的点心。父亲和我被故乡一种饥饿的氛围所促使, 竟忘乎所以的扮演起衣锦还乡的角色来。父亲第二次攒下的两百块钱,除了路费,东家给五元,西家给十元,以见面礼的方式,差不多全住进了故乡人。 我和父亲带着小包花生米和几件地瓜干离开了故乡。回家后,父亲开口对母亲说的第一句话是,孩子他妈,我的钱都抖落出去了, 别,你别生气,我在攒。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父亲用内疚的语调对母亲说话。母亲淡淡一笑,我生啥气啊,你离开老家后从没回去过,也该回去看看吧。仿佛他对那 被花光的两百多元钱毫不在乎。但我知道,母亲内心是很在乎的,因为我看见母亲转身时,眼泪从眼角一出,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那一夜,父亲翻身不止,长叹皆短叹。两天后,父亲提前回大西北去了。 假期内的劳动日是发双份工资的。父亲始终恪守自己给自己规定的三年探一次家的铁律,直至退休。

今天我们分享父亲的叹息。作者,梁小生。父亲是个刚强的山东汉子,从不抱怨生活,也不叹气。父亲板着脸认我们吃他。父亲的生活原则,万事不求人, 邻居说我们家房顶开门污的打井,我常常祈祷,希望父亲也抱怨点什么,也唉声叹气。因为我听一位会算命的邻居老太太说过这样一句话,人人胸中一口气。 按照我的天真幼稚的想法,父亲如果能唉声叹气,则会少发脾气了。父亲就是不肯唉声叹气,这大概是父亲的命所决定的吧。 真很不幸,我替父亲感到不幸,也替全家感到不幸。但父亲发脾气的时候,我却非常能谅解他,甚至同情他。一个人对自己的命是没办法的,别人对这个人的命也是没办法的, 何况我们天天在吃,父亲难道还不允许天天被我们吃的人对我们发点脾气吗?父亲第一次对我发脾气,就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一个关于欺负弱小的大孩子,用碎玻璃在我刚穿到身上的新衣服背后划了两道口子,父亲不辱我分说,狠狠打了我一记耳光。我没哭,没敢哭,却委屈极了,三天没说话,在拥挤 七口人的不足十六平方米的空间内生活,绝不会因为四个孩子中的一个三天没说话而变得异常的,全家都没注意。我三天没说话,第四天在学校,在课堂,老师点名要我站起来读课文, 那是一篇我早已读熟了的课文。我站起来后许久,微开口,老师急了,同学们也急了, 老师和同学都用焦急的目光看着我。教室的最后一排,坐着七八位外校的听课老师,我不是不想读, 不是存心要使我的班级丢进荣誉,我是读不出来,读不出课文题目的第一个字,我心里比我的老师, 比我的同学们还焦急。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开口读?老师生气了,脸都气红了,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从此,我们小学二年级三班少了一名老师喜爱的领读生,多了一个结巴克子,我也从此失掉了一个孩子的自尊心。 我的口吃直至上中学以后,才自我矫正过来。我变成了一个说话慢言慢语的人, 有人因此把我看得很成熟,有人因此把我看得胸有成佛。而在需要据理力争的时候,我往往成了一个结巴磕子,或是一个离去词穷者。父亲从来也没对我表示过歉意,因为他从来也没将他打我那一耳光 和我以后的口吃联系在一起。爷爷的脾气也特火爆,父亲发怒时,爷爷不开骂,便很值得我们庆幸了。值得庆幸的时候不多, 母亲属羊像只羊那么驯服,完全被父亲所统治。如若反过来,我相信对我们几个孩子是有益处的。 一位母亲是一位农村私属先生的女儿,颇识一点文字。遗憾的是,在家庭中,父亲的自我意识起码比工人阶级领导一切这条理论早形成二十年。 中国的贫穷家庭的主妇,对困苦生活的适应力和忍耐力是极可敬的,他们凭一种本能对未来充满憧憬,虽然这 憧憬是朦胧的、盲目的、带有浪漫的、主观色彩的。期望孩子长大成人后都有出息,是他们这种憧憬的萌发基础,我的母亲在这方面的自觉性和自信心,我认为是高于许多母亲们的。关于出息, 父亲是有他独到的理解的。一天吃饭的时候,我喝光了一碗苞谷面粥,端着碗又要去盛撇。见父亲在瞪我,我胆怯了,犹犹豫豫的站在粥盆旁不敢再盛。父亲却鼓励我,盛呀,再吃一碗。 父亲见我只盛了半碗,又说盛满,接着用筷子指着哥哥和两个弟弟,异常严肃的说,你们都要能吃, 能吃才长力气,你们眼下靠我的力气吃饭,将来你们是都要靠自己的力气吃饭的。我第一次发现,父亲脸上呈现出一种真实的慈祥,一种由衷的喜悦,一种殷切的期望,一种欣慰,一种光彩,一种爱。 我将那满满一大碗苞谷面粥喝下去了,还强吃掉半个窝窝头。为了报答父亲,报答父亲脸上那种稀罕的慈祥和光彩,尽管撑得够呛,但心里幸福, 因为我体验到了一次父爱。我被这次宝贵的体验深深感动。我以一个小学生的理解力,将父亲那番话理解为对我的一次教导,一次具有征服性的教导, 一次不容置疑的现身说法。我心领神会,虔诚之至的接受这种教导。从那一天起,我饭量大了,觉得自己的肌肉也仿佛日渐发达,力气也似乎有所增长。老娘家的孩子一个个都像小狼崽子似的, 窝窝头,包谷面粥,咸菜疙瘩,瞧,一顿顿吃的多欢,吃的多馋人呦! 这是邻居对我们家的唯一羡慕之处,父亲引以为豪。我十岁那年,父亲随东北建筑工程公司支援大西北去了。 父亲离家不久,爷爷死了。爷爷死后不久,妹妹出生了。妹妹出生不久,母亲病了。医生说, 因为母亲生病,妹妹不能吃母亲的奶。哥哥已上中学,每天给母亲熬药,指挥我们将家庭乐章继续下去。我每天给妹妹打牛奶,在母亲的言传下,用奶瓶喂妹妹。 我极希望自己有一个姐姐,母亲曾为我生育过一个姐姐,然而我未见过姐姐长得什么样,她不满三岁就病死了。 姐姐死的很冤,因为父亲不相信西医,不允许母亲抱他去西医院看病。母亲偷偷抱着姐姐去西医院看了一次病,医生说晚了, 母亲由于姐姐的死,大病了一场。父亲却从不觉得应对姐姐的死负什么责任。父亲认为姐姐纯粹是因为 吃了两片西药都要死的。西药是治外国人的病的,外国人和我们中国人的血脉是不一样的,难道中国人的病是可以靠西药来治的吗?西药能治中国人的病,我们中国人还发明中医干什么? 父亲这样对母亲好,母亲辩驳,中医先生也教抱孩子去看看西医,说这话的就不是好中医。父亲更恼火了, 母亲只有默默垂泪而已。邻居那个会算命的老太太说,按照麻衣神像,男属羊女属阴,说我们家的血脉阳盛阴衰,不可能有。女孩说父亲的秉性太刚,女孩不敢 托生到我们家,说我夭折的姐姐是被我们家的阳刚之气可逃了,又托生到别人家中去了。一天晚上,我亲眼看见父亲将一包中草药偷偷塞进炉糖里,满屋弥漫一种苦涩的中草药味。 父亲在炉前呆呆站立了许久,从炉盖子缝隙闪耀出的火光忽明忽暗的映在父亲脸上,父亲的神情泪般肃穆,肃穆中呈现出一种哀伤。我幼小的心灵当时很幸福,麻衣神像之说, 要不妹妹为什么是在父亲离家,爷爷死后才出生的呢?我尽心尽意照料妹妹,希望妹妹是个胆大的女孩,希望父亲三年内别探家, 唯恐妹妹也像姐姐似的托生到别人家中去。妹妹的光临毕竟是我想有一个姐姐的愿望,某种程度上得到了一种补偿性的满足。父亲果然三年没探家,不是怕,可逃了,妹妹是打算积攒一笔钱。 父亲虽然身在异地,但企图用他那条万事不求人的生活原则遥控家庭,要节俭,要精打细算,千万不能东借西借。父亲求人写的每一封家信中,都忘不了对母亲谆谆告诫一番, 父亲每月寄回的钱根本不足以维持家中的起码开销,母亲彻底背叛了父亲的原则。我们家房顶开门,屋顶 打井的自力更生的历史阶段很令人悲哀的结束了,我们连心理上的所谓穷志气都湿掉了。父亲第一次探家是在春节前夕,父亲攒了三百多元钱,还了母亲借的债。剩下一百多元,你是怎么过的日子 啊?我每封信都叮嘱你,可你还是借了这么多宅,你带着孩子们这么个过法,我养活得起吗?父亲对母亲好,他坐在炕沿上,当着我们的面,粗糙的大手掌将炕沿拍的啪啪响, 母亲默默听着,一声不吭。爸爸,你要责骂就责骂我们吧,不过我们没乱花过一分钱。哥哥不平地 替母亲辩护。我将书包捧到父亲面前,兜底朝炕上一倒,倒出了正反两面都写满字的作业本,几节手指般长的铅笔头。我瞪着父亲,无言的向父亲声明,我们真的没乱花过一分钱。你们这是干什么? 越大越不懂事了!母亲严厉的训斥我们,父亲侧过脸,低下头,不再吼什么。 许久,父亲长叹了一声,那是从心底发出的沉重附和,下泄了气势的长叹。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父亲叹气, 我心中舒然,对父亲产生了一种怜悯。第二天,父亲带领我们到商店去,给我们兄弟四个每人买了一件新衣服,也给 母亲买了一件平绒上衣。父亲第二次探家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错了,我是大错特错了。依稀瞧着我们几个孩子因吃野菜而浮肿不堪的青黄色的脸,父亲一叠声说,他错了,你说你什么是错了? 母亲小心翼翼的问。父亲用很低沉的声音回答,也许我十二岁那一年就不该闯关东。我想如今老家的日子兴许会比城市的日子好过些, 就是吃野菜,老家能吃的野菜也多呀。父亲要回老家看看,如果老家的日子比城市的日子好过些,他就将带领母亲和我们五个孩子回老家,不再当建筑工人,重当农民。 父亲这一念头令我们感到兴奋,给我们带来希望。我们并不迷恋城市,野菜也好,树叶也好,哪里有无毒的东西能塞满我们的胃,哪里就是我们的福地?父亲的话引发了我们对从未回去过的老家的向往。 母亲对父亲的话很不以为然,但父亲一念既生,便会专执此念,那是任何人也难以使他放弃的。 母亲从来也没有能够动摇过父亲的哪怕一次荒唐的念头,母亲根本不具备这种富人之术。母亲很有自知之明,便预先为父亲做种种动身前的准备。父亲要带一个儿子回山东 老家,在我们他的四个儿子之间展开了一次小小的纷争,最后由父亲做出了裁决。父亲庄严的对我说,老二,爸带你一块回山东。老家之行印象是凄凉的, 对我是一次大希望的大破灭,对父亲是一次心理上和感情上的打击。 老家本没亲人了,但毕竟是父亲的故乡,故乡人极羡慕父亲这个正线前的工人阶级, 故乡的孩子极羡慕我这个城市的孩子,羡慕我穿在脚上的那双崭新的胶鞋。故乡的野菜还赛不饱故乡人的胃。 我和父亲路途上没吃完的两餐面的馒头,在故乡人眼中是上等的点心。父亲和我被故乡一种饥饿的氛围所促使,竟忘乎所以的扮演起衣锦还乡的角色来。父亲第二次攒下的二百元钱, 除了路费,东加给五元,西加给十元,以见面礼的方式,差不多全救济了故乡人。 我和父亲带了一小包花生米和几斤地瓜干离开了故乡。到家后,父亲开口对母亲说的第一句话是,孩子他妈,我把钱都搂光了, 你别生气,我再攒。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父亲用内疚的语调对母亲说话,母亲淡淡一笑,我生啥气呀,你 离开老家后从没回去过,也该回去看看吧。仿佛他对那杯花光的二百多元钱毫不在乎。但我知道,母亲内心是很在乎的,因为我看见母亲被转身时,眼泪从眼角一出,滴落在他衣襟上。 那一夜,父亲翻身不止,长叹皆短叹。两天后,父亲提前回大西北去了。 假期内的劳动日是发双份工资的,父亲始终恪守自己给自己规定的三年探一次家的铁律,直至退休。

今天分享梁小生的经典散文父亲的叹息,一起来听。 父亲是个刚强的山东汉子,从不抱怨生活,也不叹气。父亲板着脸任我们吃他。父亲的生活原则,万事不求人,邻居说我们家房顶开门,污地打井, 我常常祈祷,希望父亲也抱怨点什么,也唉声叹气。因为我听一位会算命的老太太说过这样一句话, 人人胸中一口气。按照我的天真幼稚的想法,父亲如果能唉声叹气,则会少发脾气。父亲就是不肯唉声叹气, 这大概是父亲的命所决定的吧。真很不幸,我替父亲感到不幸,也替全家感到不幸。但父亲发脾气的时候,我却非常能谅解他,甚至同情他。 一个人对自己的命是没办法的,别人对这个人的命也是没办法的,何况我们天天在吃,父亲难道还不允许天天被我们吃的人对我们发点脾气吗? 父亲第一次对我发脾气,就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一个惯于欺负弱小的大孩子,用碎玻璃在我刚穿到身上的新衣服背后划了两道口子, 父亲不容分说,狠狠的打了我一记耳光。我没哭,没敢哭,却委屈极了,三天没说话。 在拥挤的七口人的不足十六平方米的空间内生活,绝不会因为四个孩子中的一个三天没说话而变得异常, 全家都没注意。我三天没说话,第四天在学校,老师点名要我站起来读课本, 那是一篇我早已读熟了的课文。我站起来后,许久未开口,老师急了,同学们也急了,老师和同学都用焦急的目光看着我。教室的最后一排,坐着七八个外校的听课老师, 是我不是不想读,不是存心要使我的班级丢进荣誉,我是读不出来,读不出课文题目的第一个字,我心里比我的老师,比我的同学们还焦急。 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开口读?老师生气了,脸都气红了,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从此,我们小学二年级三班少了一名老师喜爱的领读生,多了一个结巴磕子, 我也从此失掉了一个孩子的自尊心。我的口吃直至上中学以后,才自我矫正过来。我变成了一个说话慢言慢语的人,有人因此把我看 很成熟,有人因此把我看得胸有成佛。而在需要据理力争的时候,我往往成了一个结巴磕子,或是一个理曲穷词者。 父亲从来也没对我表示过歉意,因为他从来也没将他打我那一耳光和我以后的口吃联系在一起。 爷爷的脾气也特火爆,父亲发怒时,爷爷不开骂,便很值得我们庆幸了。值得庆幸的时候不多, 母亲属羊,像只羊那么驯服,完全被父亲所统治。如若反过来,我相信对我们几个孩子是有益处的。因为母亲是一 为农村私熟先生的女儿,颇识一点文字。遗憾的是,在家庭中,父亲的自我意识起码比工人阶级领导一切这条理论早形成二十年。 中国的贫穷家庭的主妇,对困苦生活的适应力和忍耐力是极可敬的,他们凭一种本能对未来充满憧憬,虽然这憧憬是朦胧的、盲目的,带有浪漫主义的色彩。 希望孩子长大成人后都有出息。我的母亲在这方面的自觉性和自信心,我认为是高于许多母亲们的。关于出息,父亲是有他独到的 理解。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我喝光了一碗苞谷面粥,端着碗又要去盛撇。见父亲在瞪我,我胆怯了,犹犹豫豫的站在粥盆旁不敢再盛。 父亲却鼓励我,成啊,再吃一碗。父亲见我只盛了半碗,又说盛满,接着用筷子指向哥哥和两个弟弟,异常严肃的说,你们都要能吃,能吃才长力气, 你们眼下靠我的力气吃饭,将来你们都是要靠自己的力气吃饭的。我第一次发现,父亲脸上呈现出一种真实的慈祥,一种 由衷的喜悦,一种殷切的希望,一种欣慰,一种光彩,一种爱。 我将那满满一大碗苞谷面粥喝了下去,还强吃掉半个窝窝头。 为了报答父亲,报答父亲脸上那种稀罕的慈祥和光彩,尽管撑得够呛,但心里幸福,因为我体会到了一次父爱。 我被这次宝贵的体验深深感动。我以一个小学生的理解力,将父亲那番话理解为对我的一次教导, 以此具有征服性的教导,一次不容质疑的现身说法。我心领神会,虔诚之至的接受 这种教导。从那一天起,我饭量大了,觉得自己的肌肉也仿佛日渐发达,力气也似乎有所增长。 老娘家的孩子一个个都像小狼崽子似的,窝窝头、苞米面粥,咸菜疙瘩,瞧,一顿顿吃的多欢,吃的多馋人呢!这是邻居对我们家的唯一羡慕之处,父亲引以为豪。 我十岁那年,父亲随东北建筑工程公司支援大西北去了。父亲离家不久,爷爷死了。爷爷死后不久,妹妹出生了。妹妹出生不久,母亲病了。医生说,因为母亲 生病,妹妹不能吃母亲的奶。哥哥已上中学,每天给母亲熬药,我每天给妹妹打牛奶,在母亲的言传下,用奶瓶喂妹妹。 我极希望自己有一个姐姐,母亲曾为我生育过一个姐姐,然而我没见过姐姐长得什么样, 他不满三岁就病死了。姐姐死的很冤,因为父亲不相信西医,不允许母亲抱他去医院看病。母亲偷偷抱着姐姐去西医院看了一次病, 医生说晚了,母亲由于姐姐的死,大病了一场。父亲却从不觉得应对姐姐的死负什么责。 父亲认为姐姐纯粹是因为吃了两片西药被药死的。西药是治外国人的病,外国人和我们中国人的血脉是不一样的, 难道中国人的病是可以靠西药来治的吗?西药能治中国人的病,我们中国人还发明中医干什么? 父亲这样对母亲吼。母亲辩驳,中医先生也叫抱孩子去看看西医, 说这话的就不是好中医。父亲更恼火了,母亲只有默默垂泪而已。邻居那个会算命的老太太说,按照麻衣神像,男属羊女属阴,说我们家的血脉 阳盛阴衰,不可能有女孩说父亲秉性太刚,女孩不敢托生到我们家,说我夭折的姐姐是被我们家的阳刚之气客逃了,又托生到别人家去了。 一天晚上,我亲眼看见父亲将一包中草药偷偷塞进炉塘里,满屋弥漫一种苦涩的中药味。 父亲在炉前呆呆站立了许久,从炉盖子的缝隙闪耀出的火光忽明忽暗的映在父亲的脸上,父亲的神情那般肃穆, 肃穆中呈现出一种哀伤。我幼小的心灵当时很信服麻衣神像之说, 要不妹妹为什么是在父亲离家,爷爷死后才出生的呢?我尽心尽意照料妹妹,希望妹妹是个胆大的女孩,希望父亲三年内别再探家, 唯恐妹妹也像姐姐似的托生到别人家中去。妹妹的光临毕竟是我想有一个姐姐的愿望,某种程度上得到了一种补偿性的满足。 父亲果然三年没探家,不是怕客逃了,妹妹是打算积攒一笔钱。父亲虽然身在异地,但企图用他那条万事不求人的原则遥控家庭,要节俭,要精打细算, 千万不能东借西借。父亲求人写的每一封家信中,都忘不了对母亲谆谆告诫一番, 父亲每月寄回的钱根本不足以维持家中的起码开销,母亲彻底背叛了父亲的原则。 我们家房顶开门,屋地打井的自力更生的历史阶段很令人悲哀的结束了, 我们连心理上所谓穷志气都湿掉了。父亲第一次探家是春节前夕, 父亲攒了三百多元钱,还了母亲借的债,剩下一百多元,你是怎么过日子的啊?我每封信都嘱咐你,可, 可你还是借了这么多的债,你带着孩子们这个过法,我养活得起吗? 父亲对母亲吼,他坐在炕沿上,当着我们的面,粗糙的大手将炕沿拍的啪啪响。母亲默默听着,一声不吭。 爸爸,你要责骂就责骂我们吧,不过我们没乱花一分钱。哥哥不停的替母亲辩护,我将书包捧到父亲面前,兜底朝炕上一道 道出了反正两面都写满字的作业本,几节手指般长的铅笔头。我瞪着父亲,无言的向父亲声明,我们 真的没乱花过一分钱,你们这是干什么?越大越不懂事了!母亲严厉的训斥我们,父亲侧过脸,低下头,不再吼什么。 许久,父亲长叹的一声,那是从心底发出的沉重附和下,泄了气似的长叹,那是我们第一次听到父亲叹气, 我心中悠然,对父亲产生了一种怜悯。第二天,父亲带领我们到商店去,给我们兄弟四个每人买了一件新衣服, 也给母亲买了一件平绒上衣。父亲第二次探家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错了, 我大错特错了,你细瞧着我们几个孩子因吃野菜而浮肿不堪的青黄的脸,父亲一叠声说,他错了,你说你什么事错了? 母亲小心翼翼的问。父亲用很低沉的声音回答我,也许十二岁那一年就不该闯关东。 我想如今老家的日子兴许会比城市的日子好过些,就是吃野菜,老家能吃的野菜也多呀。 父亲要回老家看看,如果老家的日子比城市的日子好过些,他就将带领母亲和我们五个孩子回老家, 不再当建筑工人,重当农民。父亲这一念头令我们感到兴奋,给我们带来希望。我们并不迷恋城市, 野菜也好,树叶也好,哪里有无毒的东西能塞满我们的胃,哪里就是我们的福地。 父亲的话引发了我们对从未回去过的老家的向往,母亲对父亲的话很不以为然, 但父亲一念即生便会专指此念,那是任何人也难以使他放弃的。母亲从来没有能够动摇过父亲的哪怕一次荒唐的念头,母亲根本不具备这种。富人之 母亲很有自知之明,便预先为父亲做种种动身前的准备。 父亲要带一个儿子回山东老家,在我们他的四个儿子之间展开了一次小小的纷争,最后由父亲做出了裁决。父亲庄严的对我说, 老二,爸带你一块回山东老家执行,印象是凄凉的,对我是一次大希望的大破灭,对父亲是一次心理上和感情上的打击。 老家本没亲人了,但毕竟是父亲的故乡,故乡人极羡慕父亲这个挣现钱的工人 阶级。故乡的孩子极羡慕我这个城市的孩子,羡慕我脚上穿的那双崭新的胶鞋。 故乡的野菜还填不饱故乡人的胃,我和父亲路途上没吃完的两餐面的馒头,在故乡人的眼中是上等的点心。父亲和我被故乡一种饥饿的氛围所猝死, 竟忘乎所以的扮演起衣锦还乡的角色来。父亲第二次攒下的二百块钱, 除了路费,东家给五元,西家给十元,以见面礼的方式,差不多全就记了故乡人。我和父亲带了小包花生米 和几斤地瓜干离开了故乡。回家后,父亲开口对母亲说的第一句话是,孩子他妈,我的钱都抖了出去了。 别,你别生气,我在攒。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父亲用内疚的语调对母亲说话。母亲淡淡一笑, 我生啥气呀?你离开老家后从没回去过,也该回去看看吗? 仿佛他对那被花光的二百多元钱毫不在乎。但我知道,母亲内心是很在乎的,因为我看见母亲转身时,眼泪从眼角溢出,滴落在他的 一斤上。那一夜,父亲翻身不止,长叹皆短叹。两天后,父亲提前回大西北去了,假期内的劳动日是发双份工资的, 父亲始终恪守自己给自己规定的三年探一次家的铁律,直至退休。 文章分享完了,喜欢的朋友可以点个关注,我们明天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