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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和大家分享著名作家冯继才的苏式奇人系列,今天播送绝道 老城区和租界之间那块地是天津卫最野的地间,人头急杂,邪事横生。 二十年代,这里一处临街小屋,来了一对青年男女,租房结婚。新床新柜、红壶绿盆,漂漂亮亮装满一屋, 大门外两边墙垛子上还贴了一双红喜字,结婚。转天一早,小两口就出门做事上班,邻居 却也不知他们姓甚名谁。试过三天,小两口去上班不久,忽然打东边非也是来了一辆拉货的平板三轮。 蹬车的是个老头子,骨瘦肉紧,皮黑牙黄,小腿肚子塞两个铁球,一望便知是个常年蹬车的车夫。 车板上蹲着两个小子,全是十七八岁,手拿木棍、板斧和麻绳。这爷仨面色都凶,看似来捉冤家。 老头子把车直蹬到那新婚小两口的门前,猛一刹车, 车上俩小子蹦下来,蹦到门前一看,扭头对那老头子说,爹,人不在家,门还锁着呢,门板上却是挂着一把大洋锁。 老头子灯时火冒三丈,眼珠子瞪得全是眼白,脑袋脖子上的青筋直蹦,跳下车大骂起来, 这不孝的禽兽,不管爹娘,跑到这儿造他妈宫殿来了。小二小三给我把门砸开! 应声,那两个小子抡起板斧把门锁砸散,门大开, 一屋子新房的物品全亮在眼前。老头子一看更怒,手指空屋子又跳又叫,声大吓人。 好啊,没心没肺的东西,从小疼你抱你喂你宠你,把你这白眼狼养活成人。 如今你娘已生病,请大夫吃药,没钱你一个子不给,弄个小妖精藏到这享福来, 你娘快死了,你享福,我叫你享福享福享福,小二小三,站着干吧,把屋里都 东西全给我弄回家去,要敢偏向你们大哥,我就砸折你俩的腿!那两个小子七手八脚,把屋里的箱子包袱背入衣服,抱出来往车上堆。 邻居们跑出来围观,听着老头子一痛骂,才知道那新婚小两口的来历。 这种连快死的老娘都不管的白眼狼,自然没人出来管。 再说那老头子怒火正旺,人像过年放的火炮,一个劲往上窜,谁拦他,他准和谁玩命。东西 搬的差不多,那两个小子说,爹,大家伙抬不动怎么办?老头子一声惊雷落地,砸 跟手,一通乱想,最后玻璃杯子把屋里也扔了出来,这才罢手。老头子依旧怒气难消,吼一句明儿见面再说,便扬长而去。 门大敞开,没人管。晾了一整天,邻居们远远站着,没人上前,可谁也没离开,等着那小两口回来有戏看下 大傻新婚的小两口打西边有说有笑的回来,到家门口一看,猛了 过去问邻居,一直站在那里的邻居反而纷纷散开。有位大爷出来说话,显然他对这不尽孝心的年轻人不满,朝新郎说道, 早上你爹和你兄弟们来了,是他们干的,你回你爹妈那去看看吧。 新郎一听更猛,忽然禁不住大声叫道,我哪还有爹呀?我三岁时爹就死了,我娘大前年也死了,只一个 姐姐,嫁到关外去,哪来的兄弟妈?大爷一惊,可早上的事真真切切,一时脑筋没转过来,还是说,那明明是你爹呀? 小两口赶紧去橘子报案,但案子往下足足查了十年也没找到他们那个爹。 天津卫的道案千奇百怪,这一桩确属第一。 偷盗的居然做了人家的爹,被盗的损失财务不说,反当了儿子,而且还叫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 不出来,若是忍不住跟人说了,招不来同情,反叫人取笑更倒霉。多损多辣,多绝多邪。

今天和大家分享俗世奇人系列泡泡糖,作者,冯继才。 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大上海和大天津一南一北,一金一银,但说不好谁金谁银,反正两大城市的金店大大小小全都数不过来。 天津卫最大的金店在法租界,店名,黄金屋,东西要多好有多好,价钱要多贵有多贵。 天天早上门板一卸,店里边的金子比店外边的太阳亮,故而铺子门口有人站岗,还 花钱请来警察在这边的街上来回溜达。黄金屋老板致电有方,开张十五年,蚂蚁大小的事也没出过。 一天,老板在登营楼饭庄请客吃饭,酒喝太多,上了头,诚信说道, 我的店要出了事,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呃,不跟着,他又改了这一句。打北边出来, 大家哄堂大笑,对他的话却深信不疑。可没想事过三天,事就来了。夸口的话臣不能 乱说。那天下晌时候,来了一对老爷,太太,阔气十足,全穿皮大衣。 姥爷的皮大衣是又黑又亮的光,板太太的皮大衣是翻毛的,而且全是雪白柔软的大长毛,远看像只站着的大绵羊。 天气凉,他两只手插在一个兔毛的手笼里。两人进门就挑镶钻的戒指,东西越挑越好, 柜上的东西看不上眼,老板就到礼物开保险柜去取。这就把两三个伙计折腾的脑袋直冒汗,可他还总不如 如意,他嘴里嚼着泡泡糖,一不如意就从红红的嘴唇中间吹出一个大泡泡。 黄金屋项力不怕客人富金黄黄钻戒放在铺着黑丝绒托盘里,一盘不行再换一盘。 就在小伙计正要端走一盘看不中的钻戒时,老板眼尖,发现这一盘八个钻戒中少了一枚,这可了不得,这一枚镶毛眼的钻戒至少值一辆老美的福特车。 老板是位练打老道的人,遇事不惊,沉得住气。他突然说声 停,然后招呼门卫把大门关上,人守在外边,不准人再进来。这时店里刚好没别的客人,只有老板伙计和这一男一女。 太太一听说钻戒丢了,破口大叫起来,混蛋,你们以为我会偷钻戒啊?我身上哪件首饰不比你们这破戒指值钱,到现在我还没瞧上一样呢。 老板不动声色,心里有数,屋里没别人,钻戒一准在这女人身上,劝他逼他都没用,只能搜他。 他叫伙计去把街上的警察叫来,警察也是明白人,又去找来一位女警察,女人才好搜女人,这太太可是厉害的很,他叫,上班, 你们是不是非搜不可?好搜就搜,我不怕搜,可咱得把话先说清楚,要是搜完了没有怎么办? 他这话是说给老板听的,老板心一横,拿出两个沉甸甸的金元宝放在柜台上,说,搜不着东西,我们任赔,您把这两个元宝 拿走,黄金屋的东西没假,元宝更没假,每个元宝至少五两,两个十两。 于是二位警察一男一女上来,男的搜男的,女的搜女的分在里外屋,搜的十分仔细, 大衣、帽子、手笼、鞋子全都搜个底掉,全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连舌头下边嘎吱窝,耳朵眼全都查过, 说白了,连屁眼都翻过来瞧一遍。任骂,没有。老板伙计全傻了,难道那钻戒长翅膀飞 飞了?但东西没搜到,无话可讲,只能任由人家撒火泄愤,连损带骂,自己还得客客气气端茶斟水,陪礼陪笑。 那太太临走时冷笑两声,对老板说道,哼哼,好好找找吧,东西说不定还在你店里,真要拿走,还不知谁拿走的呢。 说完,把柜上俩金元宝顺手一抄,挎着那男人出门便走。黄金吴老板还在后边一个劲的鞠躬致歉,可是老板不幸,一个大 大钻戒在光天化日之下说没就没,他把店里前前后后翻了个底朝天,依然不见钻戒的影。 老板的目光渐渐移到那几个伙计身上,可这一来就像把石子扔进大海,更是渺茫,只能去胡猜瞎想了。 两个月后,一天早上,按黄金屋的规矩,没开门之前,店内先要打扫一遍。 一个伙计扫地时,发现挨着柜台的地面上有个灰不溜秋的东西,塞个大衣扣子拾起来一看,这块东西又干又硬,一面是 平的,一面凹进去一个圆形的痕迹,看上去似乎像个什么,便拿给老板看。老板来回一摆弄,忽用鼻子闻了闻,有点泡泡糖的气味, 他眼珠子顿时冒出光来,忙问伙计在哪拾的。小伙计直指柜台前的地面。老板先猫下腰看,再把眼睛往上略略一抬, 发现这两节柜子上宽下窄,上节柜子向外探出了两寸。他用手一摸这探出来的柜子的下沿,立刻恍然大悟,原来那天钻戒就是那女 人偷的。但他绝就绝在没把钻戒放在身上,而是用嘴里嚼过的泡泡糖粘在了柜台下边。搜身当然搜不到, 过后不定哪天,来个同伙扶在柜台上,假装看手势,伸手从柜台下把钻戒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在过去一些日子,泡泡糖干了,脱落在地, 是,就这么简单。现在明白过来,早已晚了三春。 可谁会想到,那钻戒会给一块破糖变戏法塞的变走打鼓,到今也没听说有这么一个 偷法。这时他又想起那天那女人临走时说的话,好好找找吧,说不定东西还在你店里。 人家明明已经告诉你了,当时钻戒确实就在店里,找不到只能怪自己。记得那女人还说了一句,要拿走,还不知谁拿走的呢。 这话也不错,拿走钻戒的肯定是另外一个人,但那人是谁?店里一天到晚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更无从去找。这事要怪只能怪自 己。没想到再想想那一男一女,不但偷走了钻戒,还拿去两个大金元宝,这不是自己另外搭给人家的吗?多远? 他抬起手,啪啪给自己两个耳光。这一来天津,为了太阳真的打西边哦,不,打北边出来了。

我是风帝才,这是我的抖音号,今后,我将在这里和大家分享我人生的四驾马车。文学和绘画是出自本性,我愿意用两支笔描绘艺术和生活。文化遗产保护和教育是我的选择,也是我们这个时代赋予我的使命。 对我来讲,这四架马车都是我人生的一部分,缺一不可。 我就希望读者能够知道,生活中还有一些人,他们坚守的美,坚守着自己的理想,坚守他们的精神,尽管他们很困难,但是他们始终拥抱不弃。我是冯提才,谢谢你的关注!




哎,这个建筑其实也很有特点,这个建筑在国际上获了两个大奖。嗯,他这个建筑最早设计的时候,他跟我讲,他说我想这个,呃,建筑的想法就是我这个墙跟你这个房子一般高。我说那我可不愿意在炮筒子里边,你在炮楼子里边 生活,他说我给你开好些洞。哎呦,开好些洞?他说这个,我说为什么开好些洞?他说这个洞就是挂在墙上的画, 如果外边有云彩,这墙上就有了云彩,这人走了就是蓝天,他就画不断的变化。我的天呐,这就是画框啊,一个一个画框,哎呀,后头这有点像蒙的脸的那种结构,他说我想到就是蒙的脸, 你看很多地方他都做了好些不同大小的矿,所以 不同的时候这个光线从不同地方进来的院子里是变化的。我有的时候在院子里很享受,你看这叶子,现在你看嘘嘘的在那落,也没有风的时候在那落,悄悄的落。 而且您看他就是那种细微的颤动,就像像在向你招手一样。我在这个校园里边有一个有一个理念,就是不要把校园变成公园。哎,就是要让大自然进入校园,就是让大自然随意,他下那么大那么小,不去管他。 老师,这个是,这是我给我给这个学院写了一个院训啊。挚爱真善美观切,天地人哦。 爱不仅是爱,还是挚爱,深深的爱才是安慰,哈哈。

今天和大家分享俗世奇人系列棒槌湖作者冯继才。 人脸六种色,黄脸黑脸红脸白脸灰脸青脸, 可是侯家后的尼家三少爷都不是,他是肉脸嘛叫肉脸?谁不是肉脸?他的脸没颜色, 当然有色,只是没准色。饿时脸黄,再饿脸白,饿久了脸灰,饿病了脸青,饿急了脸黑,吃点东西脸就有红色,再喝点酒就是红脸了。 人家不是三少爷吗?还能饿着?他是少爷,他不愁吃喝是因为他爹有钱, 如今爹死了,家败了,他没能耐坐吃山空,把院里树上的枣都吃光了,还能不饿? 可是人家尼三少人不死,架子不倒,家里的东西连祖宗相都卖了,可还有些东西一直攥在手里不卖,只要活着就不能卖。 这就是一身出门穿的行头,当然是富家子弟的鞋帽衣装,还有那时候富人挂在身上的零碎眼镜, 胡梳、耳洼、发梳、折扇、鼻咽喉、掌珠等等。 这些东西除去香囊,全有个软袋硬套,段子面上边绣着各种吉祥花样,颜色配的好看极了。 每个套上边还有一根精致的彩色丝绳,系在腰间,围着身子垂了一圈,一走就在肚子下边逛游招人眼看。 本来这些东西就是天津的阔老阔少向人显摆的玩意, 别看倪三少家里边东西快卖光荡光空,箱子里边只剩下耗子屎, 这身上的行头却不能拿出去卖掉穿戴。这一身走在街上,谁能不拿你当回事?自己的肚子空不空有谁知道? 有时这一身打扮走进租界还叫好奇的洋人客客气气拦住,端起那种照相盒子照一下,据说当年慈禧太后也给这么照了一下,照他干嘛用,就不管他了。 有时洋人照他,还叫他带上小圆茶镜,一手直扇子,一手捏着耳挖子,摆出掏耳屎的样子来呢。那天早晨起来穿戴好,觉得 肚子有点空,家里没什么吃的,就把碗里的剩茶根连带茶叶子倒进肚里,定了定神,出门上街。 他打老桥过去,从宫北一直走到宫南,路上只要遇上熟人,就站在街上说一会闲话,为的是给走来走去的人看他这身阔气的门面。 等到他走到老城的东门,饿的发慌,脸发白了,手心脑门子全是冷汗。 路边正好有个小饭铺,名叫福星,他常来这,便一掀门帘扎进去。店小二啊 对他一清二楚,也不问他叫什么。饭菜很快就端上,一盘素茄子,两馒头,一碗酱油汤,汤里连香菜都没放。 这种饭菜最多两三个童子,纯粹是给恶汉填肚子的。 倪三少吃的慢条斯理,不能叫人看出来他是恶鬼。喝酱油汤时候就更慢了,喝的有滋有味,好像在喝一碗海参汤。 时不时停下来,从腰间拿出梳子来,拢拢头发,再解下烟壶套,将里边的烟壶掏出来,立在饭桌上,也不闻烟,只是显 过去。尼三少家的好烟壶多着呢,可他爹死后,他娘有病,全卖光了。 这个壶之所以剩下来,是因为缺个盖,东西又一般,直上直下没个样,俗称棒槌壶, 白瓷柚子粗,上面还有马眼,只在中间画一条金毛狮子狗,画工也糙,而且单一条狗没有配景,算不上好东西。 他几次拿到古玩行去卖,没人要,便留给自己玩。他另有个做工不错的烟壶套,没烟壶就和这棒 棒槌壶配上了。可是这烟壶缺盖,没钱去配,翻箱倒柜找不到一件东西能当壶盖使 怎么办?一天上街,低头瞧见地上一小节骨头,动了心思拾回家把骨头插进虎口,粗细刚好合适, 骨头一端鼓起来的地方又圆又亮,刚好像个壶盖,这便结其模亮,看似原装原套。 他刚要拿起烟壶取点鼻烟时,忽然发现对面坐着一个老头,他也不知这老头什么时候坐在对面的。 这老头黑瘦细鼻,小胡子,光脑门,眼睛有神,身穿一件天青色的袍子,看不出身份。 老头的眼睛并不看尼三少,只盯着桌上的棒槌糊看。 他不明白这人干嘛这么个起劲的看自己的破烟壶,才要问,这人却先问他,这壶你卖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把他问蒙了。可是人穷戒心多,尼三少是在市面混日子的,虽然一时弄不明白对方的想法,却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说话。他打着岔说,您想拿多少银子叫我把祖宗传了几百年的东西卖了。他用这话探一探对方的究竟,反正他不信有人会出钱买自己手里这破玩意。 没想到这老头并无戏言,竟然举手来一张无纸,给出了价钱,五两银子。 这下子叫尼三少精了,五两银子还不叫这穷少爷连鱼带肉吃三个月。可是人玉缺钱,玉不缺心眼,尼三少呼想,他得留下 这个棒槌壶是不是个宝,过去没人瞧得出来,今天碰上一个真懂眼的了。想到这,他便笑道,你就拿这些小钱叫我把祖宗卖了吗? 这老头听了站起来说一句,那你就善待他吧,说完便起身走了。这事奇怪了,既然他想买,怎么没在和尼三少讨价还价? 尼三少眼巴巴看着这识货的老家伙走了,他能拦他吗?当然不能,他不知道这棒槌壶究竟是 见嘛东西,倘若拦住,这老家伙是卖还是不卖?多少钱卖?若是他爹留下的金娃娃呢? 自打这起,他呼觉的这东西叫他身价百倍,可是虎口没盖,只塞一块骨头不成,好马需配好鞍。 他便把家里最后剩下的一张硬木八仙桌卖了。史前在珠宝行给这棒槌壶配了一个红玛瑙盖, 盖子下边还镶一个鎏金的铜托,做工可讲究了。珠宝行的马老板说,说实话,你这烟壶 太一般,这么捯饬,像是身穿二大棉袄,头戴貂皮帽的。倪三少神秘一笑,说,嘿,您要懂眼就干古玩行了。 配好壶盖,他就再不敢把烟壶挂在腰间,怕一不留神叫人偷去。 他把烟壶掖在怀里,碰上要显富百阔的时候才把怀里掏出来,叫人们开开眼,也叫自己牛气一下。 日子一长,新鲜劲过去,问题就来了,他不能把宝贝总揣在怀里拿,他陪着一个咕咕叫的空肚 人,这无耻身子没什么都可以,就是没吃的不行,一天三顿,差哪一顿都过不去。他悄悄的把这宝贝拿到华翠斋问问价,谁知人家说 盖上的这点红玛瑙值点小钱,下边这个破瓷壶干脆扔了吧。 倪三少气的没说话,掉头就走。可是他拿着这件宝贝从马家口到故一街,连跑了七八家大小古玩店, 人家一瞅这壶全翻白眼,这就叫他心里没底了。于是又想起在东 门口福星饭店遇到的那个光脑门留小胡子的黑瘦老头。他跑到福星饭店一连吃了好几天素茄子,也没等到那老头来。 他问店小二,店小二说,又不是常客,我哪记得那人是谁, 没有伯乐谁识良居。尼三少连做梦都是那个黑瘦的老家伙,后悔上次让他走了, 伏天过去,秋凉了,他那天走过北大观时有点饿了,买了两个新烤好的喷香烫手的芝麻烧饼,钻进路边一个茶铺,要一碗热茶, 边吃边喝。一扭头看见那老头竟然坐在窗边一张桌上喝茶, 他就像跑丢了的孩子,忽然见到娘,马上跑过去,二话没说,大怀里掏出那个没人看好的棒槌糊一身胳膊放在老头眼前, 那神奇像是说,看吧,这壶,这盖怎么样? 没料到这老头非但没有惊奇呼好,竟也向古玩店的老板们撇了一眼,再也不瞧,好像这次看的和上次看的不是一件东西。尼三少以为对方想要 要自己的宝贝,诚心压自己的心气,他对老头说,加上这个玛瑙顶子,宝上加宝,您更看得眼馋吧。 谁料老头淡淡的说,你自己留着玩吧。尼三少笑着说,您不想着他了,您上次不是还要花五两银子买我这个壶吗? 老头板着脸说,今这个壶已经不是上次那个壶,你把它毁了,神器有点傲丧, 您三少一正说,毁了,您耍我吧,不就是 加了个盖吗?还是红玛瑙的。老头连连摇头,却不说话。尼三少有点发急,天底下肯出钱买着棒槌壶的只有这老头了,他不要就没人肯要了。 尼三少说,您不要他没关系,可您得说个明白,我怎么毁了他。 老头看着尼三少那张着急上火的脸,沉了一下,开了口, 你这湖上边画的是条小狗吧?倪三说,是啊,狮子狗,还是地道的京巴。老头接着问,狗吃什么? 你三少当然吃骨头,吃肉了还能吃树叶。老头还是接着问,上次您的壶盖是什么的?是块骨头吧? 你三少,是啊,当时这壶没盖,我自己弄上去的。老头说,这就对了,你听我说,你那骨头对壶上的小狗可是好东西, 狗不能缺骨头缺肉,就像人不能缺粮食。可是现在你把它换上这个了,他没东西吃了,早晚饿死,还不是你把他给毁了。尼三少一急, 说话的嗓门都大了,他又像说又像叫,我说,你耍我吧,这狮子狗是画上去的,他能吃骨头,您是要那种骨头,我马上给您到街上拾一块不就得了? 老头看了看他四笑,飞笑那神器谁也看不明白。他对尼三少说, 看一次你还是不明白,你都穷到这份上,这一点道理你还是悟不出来 好,就这么着吧,说完就走,头也不回,叫也叫不住。倪三少站在那傻瞪着眼, 他给老头这几句不着边的话绕在里头出不来了。事后有人对尼三少说,别听他虎,他是看上你的虎了,拿话蒙你, 反正半年里谁找你买你也别卖,要是有人找你买壶,准是那糟老头子派来的。 尼三少信着话,可是一直没人找他来买,不单半年,一年都过去了,也没见人来,反过来,他找人卖,却怎么也卖不出手。 到了后来,他不在乎这壶值不值钱了,却还是没从那老头的几 句话里走出来。这件事传开了,一人给一个说法,其说不一,有人说这老头根本没想买这壶,是拿尼三少找乐子。 有人说,这老家伙头一次手里有点钱,第二次没钱买了。还有人说,这是倪三少自己编出来的,想炒他那个破壶。 有一个住在西北城角念书的人,说法与众不同, 他说那老头是位有学问的高人,他说倪三少就是湖上那条狗,只能配块烂骨头,不能配金银玛瑙。这话却叫人更不明白。


今天和大家分享俗世奇人系列秦六之作者冯继才。 咸丰更深年后,洋人开始在天津开布设租界, 一下子,天津卫这块地便大红大紫,集满商机。好在天上掉馅饼,要想赚钱发财,到处有机可乘。于是江南各地有钱的人都紧着往这跑。 这些江南富家大户,不仅有本事弄钱,还会享福。他们举家搬来天津时,大多还带上五种人,管家、账房、贴身丫鬟、厨子和花。 有这五种人活得舒坦。管家管好家,账房管好账,丫鬟管好身边事,厨师做好一日三餐。花匠养好屋前屋后的花花草草。 江浙人把花看得重,花要养的美,养的有姿有态,养的精致。他们看不惯北方人有点大红大绿就行了。至于花园,不仅收拾漂漂亮亮,还要有滋有味。 秦六枝是虞山人虞山人自古都擅画,清初时画的最好的是王石鼓。王石 自己创立了虞山化派,压倒了当时化坛所有名家。秦六之自小爱画,有才气,人长得也秀气。 柳枝是他的外号,据说他很年轻就能画好这六种枝叶,一是松枝,二是柳枝,三是梅枝,四是竹枝,五是寒枝,六是春枝。 都说他画画会有出息,可是他命不行。上边几代人全是穷花匠。富人善画可以出名,画可以卖钱。穷人爱画难出大名,画不能卖钱。 家里没钱养活他画画,他身上这点财气打小就给憋住了。 要想活着,还是和泥土花木打交道。他心里的画渐渐就混进园艺中了。若是叫他拿花草树石配个角,他干起来都想画画。 苏州一位妇人陈良哲搬到天津时,把秦六枝一家人带来。秦六枝的父亲秦老大在陈家干了半辈子花匠,为人老实巴交,花摆弄的好, 把院子交给他放心。陈家迁到天津那年六至十八岁,陈 良者把家安在北门里的福蜀街,那一带全是深宅大院,灰墙黑门,古墓纵横。 秦老大住在陈家大宅后边一条小街上,两间砖房,一个长条小院,院里还有口井。 平民百姓在天津有这么一个窝就很不错了。陈家老爷在租界那边还有一处花园洋房, 秦老大父子要两边忙,租借老城来回跑,六只常常给父亲当帮手。后来两边事多,都离不开人,爷俩就分工。秦老大在租界那边忙, 秦六只在老城这边干,有空时帮着母亲在小院养些小花,小草摆在家门口卖。 六只人灵手气活,花在他手里一摆弄就分外鲜亮。尤其是他养的草茉莉花,只要端一盆往门口一放,那香味就立刻勾住街上的人,被人请走。 六只愿意在家养花,不愿意去主家干活。在家养花,由着自己,想养哪种养哪种, 浮苗培花、修枝剪叶,全凭自己的眼光。一盆花若是养的有姿有态,婀娜,招人 惹来喜欢和夸赞,他就像画出一幅好画那么高兴。可是在主家干活就不同了,你在花丛下边摆一块石头,称一称,主人家可能说看着堵心, 你在亭子侧面栽几根细长的绿竹,添点情痣,主人家会说挡眼,你呢?马上就得改。 六只,懂画懂园林,人自负,可是不能违抗主家,园子是人家的,只能顺从人家 一次,为了园子里种什么花,争不过主家,心里不舒服,禁不住跟父亲说,说什么我 将来也得给自己造个圆子,准是天下第一。父亲骂他,天津城里有几个爷造的起圆子,你敢说这狂话? 儿子大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几年过去,陈家老爷买卖做得好,外边的事越来越多,官场商场的事多在租界那边了,人也常在那边 住在老城不方便,家就一点点挪过去了,手下的原班人马跟了过去。秦老大和老婆也住到租界去,只留下六只看守。福蜀街这边的大房子 是东西一点点搬走,这房子便空了大半。六只守着这高宅深院,无事可干,就在这大院里养点花,养好了送到租界那边去。 快过年时,他依照天津本地的习俗,养了金桔、腊梅、水仙和猪瑾、牡丹四样各八盆,运过去, 花叶子养的饱满光鲜,正好除夕开花,叫主家一家十分欢喜。勤劳大学的脸上有光, 可是这种日子不会长大。房子不能总扔在城里当花房用,陈良则是商人,商人 手里不能有死钱,也不能叫任何一样东西窝着,便把这房子卖给了一个住惯老房子的徽商。 只留大院东边一个院落,暂存一些难以处理掉的家具和杂物,以及大院中一些石雕的桌子、凳子、奇石。 秦六枝去河边找了几个角夫,足足用了一个月,把东西都堆在东边一个小院落里。完事,这小院落就归秦六枝看守了。 自打头一天把大院石头木头的物件搬到这边小院时,秦六枝就动了心思。他心中忽想,何不利用这些东西 在这小院里造出一个自己脑袋里的园子来,反正这些东西是要堆在院里的,怎么堆也没人管。 他白天想,夜里思琢磨这些东西怎么摆,怎么传,怎么配。 他在脑袋里想,心中画纸上改,然后叫角夫们把东西依照自己画的图纸搬放。这些角夫不知为嘛,非这么摆那么放,费了牛劲才把这些死重的东西折腾好。 完事。六只把门一关,自己一个人开始大干起来,干的骂谁也不知,街坊们只是看到他在忙,或是扛 扛着一袋重重的东西回来,不知袋子里边装着嘛?或用小车推进去一棵老梅树桩,房子都卖了,还种嘛树, 反正他一个人没人管,娘跟着爹在租界那边,秦老大只知道他在这边看守着老屋养养花, 逢到换季用手推车往租界送下花,每次都是香喷喷,花花绿绿的。一车 转年入夏,秦六枝送二十盆五彩月季到租界这边,临走时对秦老大说,爹要是哪天得空,到老城那边看看。秦老大说, 破房子破院,看什么,柳枝说,自然有的看,嘿嘿说完笑了笑。 秦老大不信这小子能养出什么奇花异会,寻到了空就去了老城。 秦六只白天守着那个堆东西的院落,晚上还是住在原先小街上那两间小屋里。 秦老大许久没回来过了,进去一看,屋外全是花,屋里老样子,只是到处是些纸,画着各式各样山是花木。 秦老大问他画这些东西干嘛用,六只没吭声,把他爹领出来。走到福蜀街, 沿着老宅子侧边的高墙走不远,一拐来到一扇又窄又长的门前,六只掏出钥匙开锁。秦老大说,你得常来这里查看,查看这里边的东西,不怕偷,就怕火。 柳枝说,我一天来好几回呢。说着,门咔嚓一声打开。 秦老大一迈进门槛,就闻到一股气味,不是堆东西的仓库味,而是一片清新浓郁沁人之气扑面而来。 他是一辈子花把式,知道这气味只有深山里有,这老房子里怎么会 有这种气味?待推门进了屋子,里边堆满旧家具,窗户全关着,但是山林的气味反而更加深郁,更加清透,还有种湿凉的气息。 柳枝知道父亲心里疑惑什么,他上去把林院子的十二扇花窗哗啦打开。 秦老大突然看到一幅绝美的山水园林的通景立在面前, 只见层层峰峦怪石,棱层谗言绝壁,还有重重密林,竹木静茂,萌落摇坠。再往纵山一看,终有沟壑,四可不如。 不知不觉间,秦老大已经给六只引入于岸中。过一道三步小桥,桥有石栏,桥下有水,水中有鱼,怡然游溢。 桥头一洞口,洞上藤蔓垂浮,洞畔花枝遮翼,渐流清浅,绿苔肥厚。这层层水流从何来? 六只引父亲穿过石洞,洞虽小,极紧曲折,路不长,婉转赢回。 待走出石洞,人已在高处,完全另一番景象在涉及而上,处处巧思 许多性质。秦老大看见一块石笋,后边有个木头亭子,两边竹黄相衬,头上梧桐覆盖,坐在其中,别有情味。 再看这巨大的梧桐,是从邻居院中伸过来的。秦老大说,你这借景借的好, 父亲是夸自己。六只心里得意,说,我的亭子是把您原先在大院东北角做的那个半亭挪过来的, 看到了你这里的东西,都是巧用,原先大院子的东西,真难为你了,这小院不过半亩 多地,叫你做出这么多景来。秦老大不禁感慨的说,哎,当爹的最不该小看了儿子。 秦六只听了这话,扑通给他爹跪了下来。事后,秦老大想办法将陈家老爷请到老城这边来,看看六只造的这个园子。 陈老爷看的大惊大喜,忽好忽妙,说他看了太多园子,却无出其诱,可以一览众园小了, 老爷的隶书写得好,给这园字提名为半亩园。当即刻扁悬扁, 叫人把房中堆放的杂物清理出去,收拾好待客,还不断邀请朋友来观赏,有人无不称厥。从此,六只和他爹受到姥爷另眼看待。 然世上的好事难以持久。三年后,庚子变乱,英国人的一颗炮弹落到半亩园中,成了一堆野木乱石。陈家老爷避难于上海 避难,用不着带着花匠,秦老大一家只能逃回上虞老家。但这一走,从此音信皆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