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余苏末的抖音

苏余苏末：意识是先于视觉醒来的，嗡鸣声在颅内盘踞不退，随即是刺入骨髓的寒冷，和一阵高过一阵、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绝望哭嚎。
苏余猛地睁开眼。
蛛网盘结的承尘，朽木散发出的潮湿霉味，身上硬得硌人的薄褥，还有……窗外灌进来的，属于北方深秋的、刀子似的风。
“我苦命的儿啊——！”
“天要亡我苏家……呜呜……”
“娘，我冷……”
纷乱的记忆碎片凶暴地涌入脑海，撞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大胤朝，工部督水清吏司郎中苏文渊之女，同名苏余。父获罪，贪墨河工款，堤坝溃决，民怨沸腾。圣旨下，抄家，籍没，全族流放北疆寒苦之地，即日启程。
视线逐渐清晰。逼仄的柴房里挤满了人，女眷们钗环尽失，发丝凌乱，相拥着哭作一团。几个年幼的弟妹小脸冻得发青，蜷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门外，持刀衙役不耐烦的呵斥声和沉重的踱步声如同催命符。
“都哭什么！留些力气路上使！”一个略显苍老却强撑镇定的女声响起，是祖母，“北疆路远……能不能走到都看造化，此刻把眼泪流干了，往后……”话未说完，也已哽咽。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每一个人。
除了苏余。
她掀开那床几乎无法称之为被子的破烂，赤脚踩在冰冷刺地的地面上，寒气瞬间窜上天灵盖，却让她更加清醒。目光快速扫过杂乱堆在屋角的抄家残骸——几件破旧家具，一口豁了口的黑铁锅，一小袋大概是留着喂马或生火用的石炭（煤）块，还有一些零碎。
“余儿？你……”母亲泪眼朦胧地望过来。
苏余没应声，脑子里飞速计算。流放北疆，千里之遥，妇孺弱质，十死无生。不能走。绝对不能走。唯一的生路，在京城，在那位金銮殿上的皇帝手里。
她行动起来，拖过那口铁锅，抓起那袋石炭，又寻了把破蒲扇。
“余丫头，你做什么？”祖母惊疑地看着她。
“给圣上送点温暖。”苏余语气平静，手下不停，将石炭砸成小块，在锅底架空，寻了引火之物点燃。浓烟起初呛人，她拿着破蒲扇，对着门下缝隙，不疾不徐地将那股带着奇特气味的白烟一下一下地扇出去。
“疯了！你真是疯了！”一个婶娘惊骇欲绝，“惹怒了官差，我们现在就得死！”
门外衙役的怒骂声立刻响起：“作死啊！里面干什么呢！想熏死爷几个？”哐当一声，门被粗暴踹开，冷风和几个凶神恶煞的差役一起涌进来。
苏余挡在铁锅前，烟熏得她眼角发涩，声音却稳得出奇：“差大哥息怒，天寒地冻，只是想烧点炭取取暖，无意冒犯。”
“取暖？这什么鬼炭，烟这么大……”为首的差役骂骂咧咧，却被那不同寻常的烟味呛得连咳几声，他狐疑地盯着锅底那燃烧泛着蓝焰的块状物，“这烧的什么玩意儿？”
“石炭，但用民女的法子，能让它烧得更好，更暖，烟更少。”苏余直视他，“此物若献于朝廷，于边军、于百姓越冬皆是大利。差大哥，苏家之罪在于贪墨，然此技若于国有益，或可令圣上暂缓流放之刑，稍作垂询。若成，您几位报讯有功；若不成，不过是一袋石炭的事，于您并无损失。”
差役将信将疑，但那“功劳”二字打动了他。盯着看了半晌，终究没泼熄那口锅，只恶声恶气道：“等着！”门再次被摔上。
柴房内死寂。所有哭声都停了，苏家女眷们看怪物似的看着苏余，恐惧里又掺进一丝渺茫到不敢触碰的希冀。
时间在冰冷的恐惧中一滴一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骤然响起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不同于衙役的散漫，那是甲胄摩擦与整齐步伐带来的威严压迫感。
柴房门再次被打开，一名面白无须、身着青色蟒袍的内侍在一队禁军护卫下踏入，尖细的目光掠过满屋惶惑的女眷，最终落在苏余身上，嗓音又尖又亮：“方才那炭，是何人所烧？”
苏余上前一步，屈膝：“民女苏余。”
内侍上下打量她几眼，眼神锐利：“你可知，若是无谓之举，惊扰圣听，罪加一等？”
“民女确信，此物于国有利。”苏余垂眼，语气不卑不亢。
内侍不再多言，一挥手：“将这锅炭，连同此女，即刻送入宫中！其余人，暂押原地，不得怠慢！”
当夜，皇城工部辖下一处值房灯火通明。苏余被带至此处，当着几位工部老匠臣的面，再次演示了如何将石炭烧得充分、减少烟气，并粗略阐述了其若用于供暖、冶炼的潜力。老臣们从最初的轻视狐疑，到后来的面色凝重、交头接耳，直至眼中放光。
第二日清晨，寒意最重之时。
宣旨太监果然来了，不再是昨夜的内侍，规格更高。明黄的绢帛展开，尖厉的声音穿透苏家暂押处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恩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官苏文渊之女苏余，献技有功，颇显巧思，朕心甚慰。念其年幼，特赦其流放之刑，准其留居京城。另，特许入工部虞衡清吏司充任匠作丞，钦此——”
匠作丞，末流小吏，却已是天大的恩典。苏家女眷们几乎软倒在地，喜极而泣，劫后余生的狂喜席卷了她们。
宣旨太监合上圣旨，等着少女感恩戴德的叩谢。
却见苏余深深叩首，然后，仰起了脸。
清晨的寒光映在她眼底，清亮、镇定，没有半分狂喜，只有一种近乎锐利的冷静。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地穿透了那短暂的喜庆：
“民女，谢陛下天恩。”
“然，炭火之暖，仅解一时之寒。民女另有一‘京城全城取暖计划’，关乎社稷民生，机要甚大，恕民女斗胆——恳请面圣，密谈。”宣旨太监那保养得宜、不见一丝皱纹的面皮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宣旨多年，听过感恩戴德的涕零，见过吓瘫软如泥的懦夫，甚至遇到过梗着脖子拒不受旨的狂生，却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
刚得了赦免，赏了个官身，不说立刻叩谢皇恩浩荡，竟还敢提条件？面圣？密谈？她以为她是谁？
空气凝住了。方才还沉浸在狂喜中的苏家女眷们像是被骤然掐住了脖子，哭声笑声戛然而止，一个个面无人色，惊恐地望着跪得笔直的苏余，仿佛她下一刻就要被拖出去砍头。
太监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尖细的嗓音拖得更长，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苏姑娘，陛下隆恩，已是法外开恩。天威咫尺，岂是你说见便见的？你这‘取暖计划’，是何等机密大事，竟不能由工部呈转，非要面圣不可？莫非……是觉着工部诸位大人，不配听你的计划？”
这话极重，轻易就能扣上一个藐视上官、心怀叵测的帽子。
苏余却仿佛没听出其中的凶险，她的额头依旧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却平稳如初，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民女不敢。工部诸位大人自是栋梁之材，然此计划牵涉甚广，非止于工部营造之责，更关乎京�防务、炭税漕运、乃至……民心安稳。其中关节，民女窃以为，唯有陛下圣心独断，方可统筹全局，雷霆推行。民女并非质疑工部，实是此事……太大。”
她微微抬起头，目光清正，不闪不避地对上太监那双探究的眼：“民女一家性命皆系于陛下一念之间，岂敢有丝毫妄念？实是此策若成，冬季京师再无冻毙之骨，边关将士可得饱暖，国库岁入亦可增一项。民女赤诚，只愿将此策直达天听，为陛下分忧，以报万一之恩。”
她再次深深叩首下去，姿态谦卑，话语里的内容却狂妄得令人心惊。
京师再无冻毙之骨？边关将士饱暖？国库增项？任何一个词拎出来，都足以震动朝堂。这番话若出自朝中大员之口，尚需斟酌，如今却从一个刚脱罪籍、年仅十几岁的少女口中说出……
太监沉默了。他久居深宫，最擅察言观色，揣摩圣意。昨夜御书房灯火亮至后半夜，陛下甚至招了工部尚书紧急问话，他是知道的。这“石炭新烧法”显然已引起了陛下的兴趣。眼前这少女，看似莽撞，话却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尤其是“京畿防务”、“民心安稳”……这已超出了工部的职权范围。
风险巨大，但……或许机遇也同样巨大#开局烧炭，女匠惊朝堂

意识是先于视觉醒来的，嗡鸣声在颅内盘踞不退，随即是刺入骨髓的寒冷，和一阵高过一阵、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绝望哭嚎。苏余猛地睁开眼。蛛网盘结的承尘，朽木散发出的潮湿霉味，身上硬得硌人的薄褥，还有……窗外灌进来的，属于北方深秋的、刀子似的风。 “我苦命的儿啊——！” “天要亡我苏家……呜呜……” “娘，我冷……” 纷乱的记忆碎片凶暴地涌入脑海，撞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大胤朝，工部督水清吏司郎中苏文渊之女，同名苏余。父获罪，贪墨河工款，堤坝溃决，民怨沸腾。圣旨下，抄家，籍没，全族流放北疆寒苦之地，即日启程。视线逐渐清晰。逼仄的柴房里挤满了人，女眷们钗环尽失，发丝凌乱，相拥着哭作一团。几个年幼的弟妹小脸冻得发青，蜷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门外，持刀衙役不耐烦的呵斥声和沉重的踱步声如同催命符。 “都哭什么！留些力气路上使！”一个略显苍老却强撑镇定的女声响起，是祖母，“北疆路远……能不能走到都看造化，此刻把眼泪流干了，往后……”话未说完，也已哽咽。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每一个人。除了苏余。她掀开那床几乎无法称之为被子的破烂，赤脚踩在冰冷刺地的地面上，寒气瞬间窜上天灵盖，却让她更加清醒。目光快速扫过杂乱堆在屋角的抄家残骸——几件破旧家具，一口豁了口的黑铁锅，一小袋大概是留着喂马或生火用的石炭（煤）块，还有一些零碎。 “余儿？你……”母亲泪眼朦胧地望过来。苏余没应声，脑子里飞速计算。流放北疆，千里之遥，妇孺弱质，十死无生。不能走。绝对不能走。唯一的生路，在京城，在那位金銮殿上的皇帝手里。她行动起来，拖过那口铁锅，抓起那袋石炭，又寻了把破蒲扇。 “余丫头，你做什么？”祖母惊疑地看着她。 “给圣上送点温暖。”苏余语气平静，手下不停，将石炭砸成小块，在锅底架空，寻了引火之物点燃。浓烟起初呛人，她拿着破蒲扇，对着门下缝隙，不疾不徐地将那股带着奇特气味的白烟一下一下地扇出去。 “疯了！你真是疯了！”一个婶娘惊骇欲绝，“惹怒了官差，我们现在就得死！” 门外衙役的怒骂声立刻响起：“作死啊！里面干什么呢！想熏死爷几个？”哐当一声，门被粗暴踹开，冷风和几个凶神恶煞的差役一起涌进来。苏余挡在铁锅前，烟熏得她眼角发涩，声音却稳得出奇：“差大哥息怒，天寒地冻，只是想烧点炭取取暖，无意冒犯。” “取暖？这什么鬼炭，烟这么大……”为首的差役骂骂咧咧，却被那不同寻常的烟味呛得连咳几声，他狐疑地盯着锅底那燃烧泛着蓝焰的块状物，“这烧的什么玩意儿？” “石炭，但用民女的法子，能让它烧得更好，更暖，烟更少。”苏余直视他，“此物若献于朝廷，于边军、于百姓越冬皆是大利。差大哥，苏家之罪在于贪墨，然此技若于国有益，或可令圣上暂缓流放之刑，稍作垂询。若成，您几位报讯有功；若不成，不过是一袋石炭的事，于您并无损失。” 差役将信将疑，但那“功劳”二字打动了他。盯着看了半晌，终究没泼熄那口锅，只恶声恶气道：“等着！”门再次被摔上。柴房内死寂。所有哭声都停了，苏家女眷们看怪物似的看着苏余，恐惧里又掺进一丝渺茫到不敢触碰的希冀。时间在冰冷的恐惧中一滴一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骤然响起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不同于衙役的散漫，那是甲胄摩擦与整齐步伐带来的威严压迫感。柴房门再次被打开，一名面白无须、身着青色蟒袍的内侍在一队禁军护卫下踏入，尖细的目光掠过满屋惶惑的女眷，最终落在苏余身上，嗓音又尖又亮：“方才那炭，是何人所烧？” 苏余上前一步，屈膝：“民女苏余。” 内侍上下打量她几眼，眼神锐利：“你可知，若是无谓之举，惊扰圣听，罪加一等？” “民女确信，此物于国有利。”苏余垂眼，语气不卑不亢。内侍不再多言，一挥手：“将这锅炭，连同此女，即刻送入宫中！其余人，暂押原地，不得怠慢！” 当夜，皇城工部辖下一处值房灯火通明。苏余被带至此处，当着几位工部老匠臣的面，再次演示了如何将石炭烧得充分、减少烟气，并粗略阐述了其若用于供暖、冶炼的潜力。老臣们从最初的轻视狐疑，到后来的面色凝重、交头接耳，直至眼中放光。第二日清晨，寒意最重之时。宣旨太监果然来了，不再是昨夜的内侍，规格更高。明黄的绢帛展开，尖厉的声音穿透苏家暂押处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恩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官苏文渊之女苏余，献技有功，颇显巧思，朕心甚慰。念其年幼，特赦其流放之刑，准其留居京城。另，特许入工部虞衡清吏司充任匠作丞，钦此——” 匠作丞，末流小吏，却已是天大的恩典。苏家女眷们几乎软倒在地，喜极而泣，劫后余生的狂喜席卷了她们。宣旨太监合上圣旨，等着少女感恩戴德的叩谢。却见苏余深深叩首，然后，仰起了脸。清晨的寒光映在她眼底，清亮、镇定，没有半分狂喜，只有一种近乎锐利的冷静。她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地穿透了那短暂的喜庆： “民女，谢陛下天恩。” “然，炭火之暖，仅解一时之寒。民女另有一‘京城全城取暖计划’，关乎社稷民生，机要甚大，恕民女斗胆——恳请面圣，密谈。”宣旨太监那保养得宜、不见一丝皱纹的面皮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宣旨多年，听过感恩戴德的涕零，见过吓瘫软如泥的懦夫，甚至遇到过梗着脖子拒不受旨的狂生，却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刚得了赦免，赏了个官身，不说立刻叩谢皇恩浩荡，竟还敢提条件？面圣？密谈？她以为她是谁？空气凝住了。方才还沉浸在狂喜中的苏家女眷们像是被骤然掐住了脖子，哭声笑声戛然而止，一个个面无人色，惊恐地望着跪得笔直的苏余，仿佛她下一刻就要被拖出去砍头。太监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尖细的嗓音拖得更长，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苏姑娘，陛下隆恩，已是法外开恩。天威咫尺，岂是你说见便见的？你这‘取暖计划’，是何等机密大事，竟不能由工部呈转，非要面圣不可？莫非……是觉着工部诸位大人，不配听你的计划？” 这话极重，轻易就能扣上一个藐视上官、心怀叵测的帽子。苏余却仿佛没听出其中的凶险，她的额头依旧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却平稳如初，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民女不敢。工部诸位大人自是栋梁之材，然此计划牵涉甚广，非止于工部营造之责，更关乎京�防务、炭税漕运、乃至……民心安稳。其中关节，民女窃以为，唯有陛下圣心独断，方可统筹全局，雷霆推行。民女并非质疑工部，实是此事……太大。” 她微微抬起头，目光清正，不闪不避地对上太监那双探究的眼：“民女一家性命皆系于陛下一念之间，岂敢有丝毫妄念？实是此策若成，冬季京师再无冻毙之骨，边关将士可得饱暖，国库岁入亦可增一项。民女赤诚，只愿将此策直达天听，为陛下分忧，以报万一之恩。” 她再次深深叩首下去，姿态谦卑，话语里的内容却狂妄得令人心惊。京师再无冻毙之骨？边关将士饱暖？国库增项？任何一个词拎出来，都足以震动朝堂。这番话若出自朝中大员之口，尚需斟酌，如今却从一个刚脱罪籍、年仅十几岁的少女口中说出…… 太监沉默了。他久居深宫，最擅察言观色，揣摩圣意。昨夜御书房灯火亮至后半夜，陛下甚至招了工部尚书紧急问话，他是知道的。这“石炭新烧法”显然已引起了陛下的兴趣。眼前这少女，看似莽撞，话却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尤其是“京畿防务”、“民心安稳”……这已超出了工部的职权范围。风险巨大，但……或许机遇也同样巨大#开局烧炭，女匠惊朝堂

苏余苏末

作品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