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点的阳光,像融化了的太妃糖,稠稠地泼洒下来。我们一家子踩着斑驳的树影,慢慢踱进小草公园。母亲走在我和妻子中间,我牵着兴奋的比格犬“大麦”,它那双棕色的大耳朵随着步伐一扇一扇,像两片秋天的梧桐叶。 大麦是今天的主角。它走在最前面,绳子绷得笔直,湿漉漉的鼻子紧贴着地面,在银杏叶、松针和不知名的小野花之间快速移动,发出满足的“呼哧”声。每遇到一棵树,它都要郑重地抬起后腿,留下自己的印记,那专注的神情,像个在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 “慢点儿,大麦。”母亲笑着,声音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绵软。她停下脚步,弯腰拾起一片完美的银杏叶,对着光仔细地看——叶脉清晰如画,金色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妻子默契地递上准备好的小本子,母亲小心翼翼地将叶子夹进去,这个动作她每年秋天都要重复,仿佛是在收藏时光本身。 我们在一处开阔的草坪坐下。松开绳子的瞬间,大麦像一道离弦的白褐色箭矢,“嗖”地射了出去。它在草地上疯狂地转着圈,四蹄腾空,追逐着一只被风卷起的落叶,然后又突然刹车,肚皮贴着尚有余温的草地,快活地打滚。母亲看着它,眼角的皱纹舒展开,像极了被风吹皱的湖面。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狗狗饼干,大麦立刻机灵地跑回来,用湿凉的鼻子蹭她的手,尾巴摇得像条欢快的响尾蛇。 远处的天空有雁阵掠过,鸣叫声清亮地洒下来。元宝警觉地竖起耳朵,仰着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好奇声。妻子靠在我肩上,轻声说:“你看,妈今天气色真好。”我望过去,夕阳的金辉正落在母亲银白的发梢,也落在大麦光滑的皮毛上,泛着相似的光泽。 这一刻,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老人的从容与大麦的活泼,生命的黄昏与正午,在这片金色的园子里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大麦跑累了,终于安静下来,把脑袋搁在母亲的膝盖上,喘着气,舌头耷拉在外面,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母亲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它温热的脊背,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风起时,更多的叶子旋转着落下,像一场无声的金色雨。我们起身往回走,大麦又恢复了精力,在前面小跑着引路,不时回头确认我们是否跟上。它的身影在长长的林荫道上跳跃,成为这个秋天最生动的注脚——所谓幸福,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寻常的午后,有家人,有忠犬,有阳光,还有吹过衣襟的、带着草木香的秋风。
00:00 / 00:00
连播
清屏
智能
倍速
点赞29
00:00 / 00:00
连播
清屏
智能
倍速
点赞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