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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炕上,盖着棉被,整睡了一天一夜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醒过来。奶奶端来了一碗刚蒸好的鸡蛋糕,用勺子块了一点,放在嘴边吹凉了,一口一口的喂着我吃。 小孩不会装憨,除非大病动不了,一旦有了精神头,就隐藏不住本性了。 吃了几口,肚里就有底了,他也不那么饿了。我都一天一宿没动地方了, 你想那得多难受啊。我就想钻出被窝,穿上鞋下地玩一会。可是奶奶说啥就不让,非得让我再养一养。我就躺在炕上,心里头也像长了草似的, 那早就飞出去了。奶奶叫我爸找来了家里最大号的洗衣盆,装满了水,放在屋子门口,又喊来我妈,让我妈坐在炕里头,把我用被子包严了,让我妈抱着, 又让爷爷把大门房门都锁好了。拖鞋上炕。掏出旱烟袋,拉过烟婆了,装了一袋烟,慢条死理的抽着。 烟雾从奶奶的嘴里,鼻孔里慢慢悠悠的飘出来,在屋子里来回的游荡。 本来就将近傍晚了,窗子又被牛皮纸挡的那么严实,屋子里按的邪乎,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耐 奶奶盘着腿坐在炕上,胳膊肘拄着大腿支撑着脑袋。他闭着眼睛,一口一口的抽着烟。牛皮纸的窗帘很厚, 屋子里的光线又那么暗淡。奶奶的烟袋锅子一下一下的闪着,烧着的烟丝,冒着的那个通红的火光。 整个屋子里没人说话,墙上的脑瓜中滴答滴答的那钟摆声显得尤其的清脆。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翩翩的火烧云把整个的院子照的暗红一片呢。比我们家气氛更紧张的是李文丽家的那小卖部。 昨天,张志成从包画匠家里把纸纸取回来,就直接放进了装煤的仓房里。纸纸这东西和上坟烧的纸是一样一样的,从包画匠那拿回来,就不能再拿进任何人的屋子里, 这是有讲究的。李文丽担心有淘气的猫狗钻进仓房里弄坏了纸人,拿了一把大锁,把门给锁上。 张志成给孩子烧替身这事,李文丽特别的上心。这些天,张志成妇女来到了刘家镇看病,吃喝拉撒都在李文丽家。 按说李文丽和张志成的亲姐不是太近,也说不上是怎么论过来的表情。 小时候,张志成的父母从城里来乡下串门,李文学经常跟张志成一块玩。都说表兄弟一场戏,表兄弟之间在一起玩是最容易翻脸吵架的。 可是张志成和李文学俩人好的像一个人似的。李文丽那感情啊,照比他们俩能差点,小时候就不跟他们一起玩。 李文丽之所以这么热心的帮着张志成,除了真有那么点亲戚的情分之外,更多的是想趁早帮着张志成把孩子哭夜的病看好,然后他们好赶紧回城去。李文丽这人胆小,这 几天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头的事,他就怕连累到自己。况且张志成来的第一天,李文丽的媳妇就一肚子怨气回了娘家了。等这事结束了,得赶紧把媳妇接回来呀。 可能那天李文学真听懂了张志成的话了,今个破天荒的没出去走去, 一大早就搬了个凳子,坐在小卖部的火炉旁边,翻来覆去烤着他手里的地瓜。张志成和李文丽那早就把该用的东西准备好了。 火柴呀,纸钱呀,还有一根怀木的棍子。烧替身这事,据说挺邪性的,假 讲究还多。第一,得找个远离人家的十字路口,第二得属鸡,那人一个人去,别人还不兴跟着。 第三,去的路上,不管发生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能回头,更不能搭话。 你就光听这几条,正常一点的人都没人愿意干这事。但是李文学都封了好几年了,他心里害不害怕的也没人知道啊。 张志成这一整天一直翻来覆去的嘱咐李文学烧替身是怎么个步骤,竟忌讳什么?哎,这就跟他说这些事。李文学在那听着,也不摇头,也 不点头。他到底听没听进去,谁也不知道啊。所以,李文丽和张志成的心里边啊,一点底也没有。他们无法安心的把烧替身这么大的事托付给一个半疯的李文学。 但是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别人烧不好使啊。但唯一让他们多少有点信心的是,李文学今天安静的像一个内向的正常人, 好容易盼到了天色暗下来,就等着晚上十点多钟好出去烧替身。李文丽的小卖部里叫这李文学弄得全都是烤地瓜的香味了。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边烤边吃,从早上到晚上,烤了十来多个了,他都给吃了,剩这功夫。有人敲门, 李文丽站起身来打开门,人还没进来呢。刺鼻的香水味和夸张的笑声就传进来了。呀,嘿嘿嘿,你说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啊? 哎呀妈呀,这大白天的,咋还把门给关上了呢?哈哈,几个大老爷们在屋子里还能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啊。哈哈哈哈。陈寡妇不是关心他们晚上烧替事的事,他打扮 这么妖艳,是冲着张志成来的。但是他也不能直来直去的,得找点买东西的理由做游子人。张志成心里边一下事呢,没心思打过陈寡妇,所以他一直低着个头。 陈寡妇一看张志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这心里边就老大不高兴了。他就认为张志成这人心高气傲,眼里看不起人,又不失风情。 他随便买了点东西,老大不乐意了,牛牛哒哒就走了。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瞪一眼张志成。张志成满脑子都是心事啊,压根就没在意过他。 陈寡妇高兴伤心,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容易挨到了晚上十点,外边的夜空晴朗,除了漫天的星星,没有月亮。正符合烧替身的条件。 李文学站起身来,把火柴揣进了兜里,左手拎着装纸钱的兜子,右手拎起了槐木棍子。他一声不吭,推门出屋,转身奔后边的仓房。 李文丽和张志成赶紧追上去,打开门锁,李文学一猫妖钻进了仓房,把指人夹在了腋下,头也不回,顺着小路往南就走了。从李文丽家 往南走,就是刘家镇唯一的一所小学学校。再往南,就是一片杨树林。穿过树林是一条小河, 跨过的小河是一条狭窄的小道,小道上长满了干枯的茅草。这条小道一直深入到对面的荒山。 这小道啊,是人们多年来上山采蘑菇、砍柴,硬着呼啦采出来的这么一个毛毛道。 顺着山脚下人们开荒的地头,有一条人们赶车拉粮食常走的车辙小道。 车折小道跟茅草道的交叉点就成了一个天然的十字路口了。 这块松林茂密,荒草丛生,别说晚上了,就算大白天也很少有人来呀。这可是烧替身的最佳地点了。这条道,李文学再熟悉不过了, 他每天早上出门得先经过这里,才能爬上南山去。他常走啊,道他熟悉,就算闭着俩眼睛,你都能找着。 来。到了十字路口,李文学放下手里的纸人和纸钱,用槐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又在圈的中心位置画了一个十字。他把纸人放在了十字上,伸手在裤子里把火柴掏出来。刚要发火, 突然就听到身后边有个动静,那声音特别的近,就在李文学的身后。 李文学并没有回头看,因为张志成白天呐翻来覆去的嘱咐他烧替身的时候啊,不能回头。 所以说,李文学就当没那么回事了。打开了火柴盒,拿出一根火柴来,在火柴盒上刷一滑,火柴呲啦一声,一团火光跳摇起来。随着微微的夜风来回的摆动, 李文学用手拢着火光,刚要哈腰去点纸人,突然就感觉那身后边有人说话。哎 哎,你看我像人不?这声音又尖又细,在这寂静的夜里,来的特别的土。 但是李文学并没搭理他,继续哈腰去点那纸人扑一下,火柴灭了。 李文学清楚的感觉到手边上像有个人吹了一口气, 把火柴给吹灭了。他站起身来,打开火柴盒,又拿出一根火柴来。哎哎,你倒说句话呀,你说我像人不像人呐。 李文学还没搭理他,刺啦一声,划着了火柴,又要点,扑一下,火柴又吹灭了。哎哎, 你倒说句话呀,你看我到底像不像人?那声音明显有些运动了。李文学还没打过他,继续掏着火柴,划着火。 就在火柴再一次被吹灭的时候,李文学终于愤怒了, 拿着怀木棍子,猛的一下往身后边一轮。像。像你像人,你们都像人,就他妈我不像人,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