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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母情深,我一直想买一本长篇小说青年禁卫军,书价一元多钱, 母亲还从来没有一次给过我这么多钱,我也从来没有向母亲一次要过这么多钱,但我想有一本青年禁卫军,想的整天失魂落魄。 我从同学家的收音机里听到过几次青年禁卫军的连续广播,那时我家的破收音机已经卖了,被我和弟弟妹妹们吃进了肚子里。在自己对自己的怂恿之下, 我来到母亲上班的地方,向母亲要钱。母亲那一年被铁路工厂辞退了,为了每月二十七元的收入,又在一个加工棉胶鞋帮的街道小厂上班。 那是我第一次到母亲为我们挣钱的那个地方空间非常低矮,低矮的使人感到压抑。 不足二百平米的厂房四壁潮湿颓败,七八十台破缝纫机一行行排列着 七八十个都不算年轻的女人忙碌在自己的缝纫机旁。因为光线阴暗,每个女人的头上 方都吊着一只灯泡,正是酷暑炎,下窗不能开,七八十个女人的身体和七八十只灯泡所散发的热量使我感到犹如身在蒸笼。 我呆呆的将那些女人扫视一遍,却发现不了我的母亲。七八十台破缝纫机发出的噪声震耳欲聋,你找谁?一个老头对我大声嚷,找我妈, 你妈是谁?我大声说出了母亲的名字,那老头朝最里边的一个角落一指, 我穿过一排排缝纫机,走到那个角落,看见一个极其瘦弱的脊背弯曲着头凑到缝纫机板上,周围几只灯泡烤着我的脸,妈妈 背直起来了,我的母亲转过身来了,我的母亲褐色的口罩上方一双眼神疲惫的眼睛吃惊的望着我。我的母亲的眼睛, 母亲大声问,你来干什么?我有事快说,别耽误妈干活,我要钱。 我本已不想说出要钱两字,可是竟说出来了,要钱干什么?买书多少钱? 一元五角就行。母亲掏一兜,掏出一卷揉的皱皱的毛票, 用军列的手指数着。旁边一个女人停止踏缝纫机,向母亲探过身喊,大姐,别给,没你这么当妈的,供他们吃,供他们穿,供他们上学,还供他们看闲书啊! 接着又对我喊,你看你妈这是在怎么挣钱,你忍心朝你妈要钱买书啊? 母亲却已将钱塞在我手里了,大声回答,那个女人,谁叫我们是当妈的呀!我挺高兴她爱看书的。 母亲说完立刻又坐了下去,立刻又弯曲了背,立刻又将头俯在缝纫机板上了,立刻又陷入手脚并用的机械忙碌状态。 那一天我第一次发现母亲原来是那么瘦小。那一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大了,应该是一个大人了。我鼻子一酸, 攥着钱跑了出去。那天我用那一元五角钱给母亲买了一厅水果罐头, 你这孩子,谁叫你给我买水果罐头的,不是你说买书妈才舍不得给你这么多钱呢。 那一天母亲数落了我一顿,数落完又给我凑足了买青年禁卫军的钱。 我想我没有权利用那钱再买任何别的东西,无论为我自己还是为母亲。 就这样,我有了第一本长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