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3.7万获赞155.8万

画面中,各式家电从三轮车上搬到了屋里。这是一九九九年梁山县刘继平结婚的真实记录。一阵轻快的二胡前奏,船村台上,村民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正太酒窖小吃花,屋顶的大喇叭被调试安装好,窗户上贴着大红席子,新房里铺好床单被入夏放进红枣花肉。那个年代,物质基础匮乏, 一个小小的收音机,一个高杠自行车,再加上缝纫机,便是富裕。八九十年代,别说彩电,能买个黑白电视也是不错。回想起来,黑白色的影像,长长的广告,一家人围坐着,吸引来街坊邻居,热热闹闹的, 很是幸福。怀念那个年代,虽然不富裕,但是很幸福。日子虽然苦,但是感情真 没有钻戒,没有分开,没有说好的练习,因为相爱,甚至一无所有,也能完成一段姻缘。 什么是幸福?结婚了以后,就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只要早晨起来,身上无病,心中无忧,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这就是幸福。


娘,嗯,嗯,我说你千万别说,你走了哈。嗯,哈哈,你挤跑我呢。嗯。二零零二年,焦波的爹过完九十大寿,仅仅一个月后就突患脑溢血,昏迷了几天几夜。焦波每日守候在爹的病床前,在静静的夜里, 他仔细的端详着爹的脸。爹的脸色红润,与病前相比也没消瘦多少,如果没有插在鼻腔里的输氧管的话,就跟平时睡熟了一模一样。胶波不断摸摸他那并不发烧但却滚烫滚烫的胸脯,爹的心脏还在有力的跳着。在这个时候,娘的肺气肿也复发了。 爹和娘住在同一家医院,病房就隔了两个门,爹的床号是三十号,娘的床号二十一号。娘,我说,你千万别说,你走了哈, 啊,你千万,你别说,你要走,嗯,好,嗯,你千万别说,行不?嗯,哈哈哈,你挤破我呢?嗯,娘不知道,爹就在旁边的病房,每天都问爹的病情,你想俺爹爹? 每当娘问爹的事情,焦波和姐姐就骗他说,爹已经好了,回家了。娘的病情好了很多,但爹快不行了,娘忽然说不在医院打针了,要死也在家里,死又不过娘的。焦波只好给娘办了出院手续,下楼必须经过爹的病房。外甥女桂花挽着娘的胳膊, 吉利用身体挡着娘的视线。娘缓缓的走着,娘从爹的病房门口走过,这是爹娘最后的离别。 点点,我来看你了点。 爹,你看看报纸,爹,你省钱就爱看报纸。爹, 第二天看了,哈哈哈,我再不给你照相了。 淄博摄影师焦波为了留住爹娘的容颜,三十年的时间,给爹娘拍了一万两千七百九十五张照片, 干了一辈子木匠,在六十岁那年,为了供小儿子焦波上学,背着木匠盒子又去了城市里打工,而别人的爹这个年龄已经退休了。焦波一直很内疚,娘当时路过爹的病房,他俩相距数不之遥, 相濡以沫七十二年的爹娘却没有相见。蹒跚前行的娘和弥留之中的爹不会想到,这擦肩而过,竟是永别。这场面是 残酷的,焦波为了保护娘的身体,没让他跟爹见最后一面,他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是不是自己亲手导演的这一场悲剧,过两天这就平了,全都平了,就种地了。 锄禾日当午,汗流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爹已经去世了,虽说没有人告诉娘,但娘仿佛知道了什么。后来家人告诉娘,说爹去了北京辽阳。娘只是偶尔问一句,他在那边好吗?就很安静的看着床单,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嗯?



他是建筑工地的一个包工头,农民工都喜欢跟着他干,因为跟着他顿顿有肉吃。一九九七年,顿顿能吃上肉,这种生活确实不错,但有个前提,那就是你得有力气, 因为吃饱了要抡大锤,主要的工作就是拆房子。你要问,在这干活吃的那么好,是不是挣的也特别多?不好意思,虽然这是重体力活,但挣的还真不多。 这一锤下去能值多少钱?一锤下去只能值五厘钱,五厘钱还不到,还不到一分钱,你这一天十二小时得干十二小时,就这字没打,字没打,你看一锤子下去能花多少钱?那你一天挣多少钱呢?一天是老板开门十二万, 你没听错,一天只挣十二块钱,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下苦力的肯定不如吹空调的 挣的多。农村来的劳动者大多都从事这种有力气就能干,这里面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工作,挣的那么少,即使顿顿有肉吃,按理说这活也没法干啊。你想错了,跟着许静干还有一个原因是,这有一个漂亮的老板娘,她是许静的媳妇,大家都喊她嫂子。 嫂子负责洗衣做饭,嫂子不光做的一手好饭,还负责帮大家缝衣服,这你的裤子啊, 而且要是眼里进了石头渣,还能得到嫂子的特别照顾, 你说 啊,不能走。言归正传,真正的原因是那个时候工资很不好,要 过年才发这一年的工资。有些工作说的工资很高,但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因为种种原因却拿不到一分钱。在这干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包工头绝对不会拖欠工资,即使包工头要不到工程款,也会给工人按时发工资,就凭这一点大家也心甘情愿的跟着学。 你一直跟着你丈夫在这干,你为什么要 出来干呗? 现在这边有多少人吃饭?神秘吗?嗯,我们这一个组的就三十几个人。哦,他们那边组了二十几个人吧。 停下来的时候呢?就是说一讲嘛,需要做天规星期。嗯,那像你丈夫有过那种亏本的时候吗?哦,那你们请请请。

娘,啊,我得走了啊,这还在叫过年,过年再叫 冬天。娘在城里的二姐家住,娘还不知道爹已经不在了。每次当娘问起爹的情况,交波总是心如刀绞, 好想把爹已经去世的事情告诉娘。可为了娘的身体,焦波只能一直瞒着娘。一开始说爹又住院了,过了几天又对娘说,爹出院后一直在北京和自己住一块。娘每天都很想念爹和大哥,也每天盼望着自己回来。 焦波每过几天就从北京回到淄博的二姐家看看娘。焦波知道,老人最需要的就是陪伴 你爹爹说是娘有肺气肿,住在了城里,我也白起来,娘却天天想着回家,我整天趴着,太暖和了,娘一冷就犯病,焦波告诉他, 天暖和了就可以回家了。娘,我要走了啊啊,要走了,你坐下吧,你快走了, 这咋叫过年,过年再叫啊啊, 你别吹了,别吹,你回去吧。 也不知道有多少次这样的送别,每次回来都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焦波说,以前在老家,每次娘送我,我都不让他往大门外走,他总说不出去了。但当我走远了,猛一回头,娘每次都跟在我身后。看着窗户里 挥手的娘,他想起了有一次离开家,都晚上十点多了,山村没有一点灯火。娘拿了手电,执意送我到大门口,他站住了,将手电照在通往村外的小路上。路上的光越来越淡,直到消失。我知道已经走出了很远,但回头一看,那束手电光依然在向我晃动。 在黑暗的夜里,我看不见娘大矮小的身躯,但我知道,在那光束后面,有一双昏花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黑漆漆的远方,望着比手电光照的更远的地方,那就是俺娘,俺的亲娘。 偏偏这时胶波的大哥又犯了癫痫病,倒在床沿上,脑血管破裂,昏迷不醒。胶波实在不想再瞒着娘了,就说俺哥这两天不好受。娘接着就明白了,说咱们快回家,娘见了胶波的大哥最后一面。胶波失去了爹和大哥,他不想再失去娘。我记得小时候跟我母亲到山河穴踩了个豆角, 就在地头上的等着他,然后就喊我说娘,他就哎,我说娘,他就哎,在喊他的时候呢,这个石崖哈就发出回声,娘,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