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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南站候车时,一对老夫妻的乡音勾住了我。大爷大妈背着鼓囊囊的背包里面全是家乡的花生、煎饼,要去看北京的儿子、和当年我爸妈来看我时一模一样。 他们也曾这样,背着大包小包从鲁西南的村子赶来,里面是刚蒸的白面馍、腌的咸菜,怕我在城里吃不惯。看着看着我忽然没忍住两年了,自从爸妈先后走了我再没回过老家。那一刻回去的念头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压都压不住。 我立刻退了原行程的票改坐去老家的车。夜里的出租车往村里开路两旁的路灯稀稀拉拉,亮一段暗一段。村里比我记忆中冷清多了好多院子都锁着门,黑沉沉的只有零星几户还亮着灯。 小时候最盼的就是爹回家尤其到年底,爹从外地打工回来,肩上的行李袋里总有惊喜:给我和弟弟的自动笔给妹妹的花头绳,还有裹在油纸里的桃酥。娘早早就起来蒸馍、炖肉,五花肉炖白菜粉条的香味,能飘半个村。我们仨从天亮就蹲在村口等看见爹的身影就撒丫子冲过去,爹搂着我抱着弟弟,妹妹总赖在他肩膀上,得意地朝我们做鬼脸。那时候的小院土炕热乎乎的,我们在屋里跑着闹爹跟着笑,娘嘴上骂别折腾眼里全是笑。 疫情那年,娘的记性突然差了爹瞒着我们,直到瞒不住才说。我和弟弟赶回去时,娘认得我们的名字,却记不清我们的模样可只要爹说孩子要回来,快做饭,她就立马去烧火蒸我们爱吃的馒头,做大锅菜她忘了好多事却没忘我们的口味。 娘走得突然,在睡梦里没了气息我们都没在身边。那之后,我只要路过山东再忙也会回趟家陪爹。弟弟在老家装了监控,天天跟爹视频;妹妹每隔三个月就回来给爹洗床单被罩。爹总说我挺好不用惦记,还说等收了粮食就去城里找我们过年,可没等到那天他就栽了一跤走了。 想着这些,我已经走到了老院门口。可刚到院门口,头顶,头顶啪地一声灯亮了! 我心里猛地一揪爹和娘都不在了,谁开的灯?我三步并作两步推开门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门口那盏灯亮着。我忽然想起,这是爹当年特意找人装的声控灯。他说孩子们回来看我夜里走黑路怕摔着,还沿着路边装了一排,现在只剩院门口这盏还亮着。 我坐在院里的马扎上,49岁的人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风刮过院子里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响,像娘以前在耳边絮叨。我抬头往天上看,刚才还藏在云里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露了出来,这是小时候的月亮啊,亮得能在院里捉迷藏、跳皮筋。可月亮还在,那个等我回家、给我留灯,在屋里喊我吃饭的人却再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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