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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与白发:84岁奶奶的时光碎片 国庆节开车八百公里后我回到老家,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时,84岁的奶奶正坐在床边,满头白发在昏黄的灯光下像落了层薄雪,牙齿几乎掉光的嘴抿着,看见我进来,眼泪先落了下来。“你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她拉着我的手,声音发颤,“就是不知道,明年你回来,我还能不能再接着你这双手。” 我把她轻轻搂进怀里,只觉得她的身体轻得像片枯叶,想起前两年回来时,她还卧在病床上,连起身都要旁人扶,终日望着天花板发呆。后来不知是谁劝着,她慢慢愿意挪到院子里晒太阳,竟一点点缓了过来,如今能自己生火做饭,只是多数时候,还是独自坐在床上,望着窗外那棵爷爷生前种的老槐树。 记忆里的奶奶,不该是这般沉默的。小时候过年,这栋老宅里挤满了人,她和爷爷带着8个孩子,还有我们这些孙辈,一大家子闹哄哄的。爷爷是当年少见的高中生,本要去上大学,奶奶没松口,后来进了银行当人事部主任,日子渐渐宽裕,“多子多福”的年代里,她接连生下5个儿子3个女儿。那时的年三十,堂屋里大人们围着桌子打麻将,洗牌声混着笑声;里屋我们几个小孩挤在电视前玩接龙,困了就横七竖八地躺在一张床上睡。给爷爷奶奶磕头领压岁钱时,爷爷总笑着多给得奖状的孩子五块十块,慈眉善目的模样,仿佛能把冬日的冷都焐热。 可爷爷走得早,心脏做了两次手术后,刚过七十就没了。那之后,奶奶守着这栋老宅,一过就是十年。8个孩子各自成了家,最大的大伯已经63岁,抱着第三代;老二家一地鸡毛,自顾不暇;剩下的要么在县城定居,要么忙着带孙辈。上次奶奶卧床时,晚上总睡不着,要有人在床边说话才安心,5个儿子轮流值班,可日子一久,谁都熬不住——大伯自己身体不好,伯母脑袋总不停发抖;其他儿子也到了抱孙子的年纪,白天忙家里,夜里守着老人,渐渐也有了怨言。直到奶奶能自己照顾自己,轮班才算停了,只是老宅里,又只剩她一个人。 临走时,奶奶还在里屋卧着,手攥着窗框,没再说什么,只是望着我们。我隔着车窗回头,院里的老槐树还是寂静无声,像被时光钉在那栋老宅前。爷爷当年再有本事,也没能护她走完余生;曾经挤满人的宅院,如今只剩满院落叶无人扫。或许奶奶的眼泪里,不只是怕见不到我,更是在怀念那些热闹的年,那些有爷爷在的日子,还有那些孩子们围在她身边,喊着“娘”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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