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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富开着锃亮的奔驰,碾过村口坑洼的土路,停在了自家那栋灰扑扑的红砖小平房前。这房子是他爹当年一袋袋水泥、一担担砂石亲手垒起来的,方方正正,像块硬邦邦的水泥疙瘩,在周围簇新的小洋楼群里显得格外扎眼。 王大富如今是大老板了,城里住着大别墅。他这次回来,就是要把爹娘接到城里享福的。 “爹,娘,跟我进城吧!这破房留着干啥?又冷又硬!”王大富拍着胸脯,腕上的金表晃眼。 他爹蹲在门槛上,吧嗒着旱烟,浑浊的眼睛望着儿子脚上锃亮的皮鞋,又低头看看自己那双沾满泥巴、磨得不成样子的旧胶鞋,没说话。 王大富急了:“您看这石子地,坑坑洼洼,连个地板砖都没有!娘走路多硌脚!” 他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轻声说:“大富啊,这地……不硌脚。” “咋不硌?您看您脚上那老茧……”王大富心疼。 他爹终于磕了磕烟袋锅,站起身,赤着那双布满厚厚老茧、沟壑纵横的大脚板,“啪嗒啪嗒”稳稳地踩在冰凉粗糙的地上,走到院子中央。他弯下腰,粗糙的手掌用力按了按脚下的水泥地。 “这地,是你娘当年拌的料,我抹的浆。”他爹的声音低沉,“你小时候,就是在这地上学会爬,学会走,学会跑的。摔了多少跤,也没见你喊硌。” 王大富愣住了,看着父亲那双与水泥地几乎融为一体的脚。他忽然想起,自己光着脚丫在这水泥地上疯跑的童年,夏天烫脚,冬天冰凉,但每一步都踏踏实实。 他沉默地脱下昂贵的皮鞋和袜子,也赤着脚,试探地踩上那熟悉又陌生的水泥地。冰凉、粗粝的触感瞬间从脚底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抵心底的踏实感。那些被城市软垫和地毯包裹遗忘的触觉,一下子全回来了。 他一步一步,学着父亲的样子,稳稳地踩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走到父亲身边。 “爹,”王大富的声音有点哑,“这房子……咱不卖。我出钱,给您二老安装水泥房,三天就完工,让它更结实。城里……我那儿是家,这儿,也是我的根。” 他爹看着儿子那双不再细皮嫩肉、却努力适应着粗糙地面的脚,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浑浊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用力点了点头,只说了句:“脚……认得路。”#水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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