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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电话铃像一枚冰冷的针刺破睡梦。朋友声音沙哑:“高院长走了。”我握着话筒,怔在原地。 怎么可能?就在前几天,我们还在酒桌上谈笑风生。他爽朗的笑声还在耳畔,举杯时眼角的纹路舒展开,半斤白酒下肚,面色不改,还在跟我们分享他新近的医学见解。那时灯光温暖,人声喧闹,生命饱满得像盛夏的果实。 他才五十九岁。 记忆回到更早的岁月。恢复高考后,万千青年在荒芜十年后重新捧起课本。他是其中的佼佼者,一举考入上海第二军医大学。白色校舍里,那个穿军装的清瘦青年,怀揣着对医学的虔诚,在解剖室、图书馆度过无数日夜。此后数十年,他从一名医学生成长为院长,手术刀在他手中不仅是工具,更是与死神博弈的利器。他救治过多少生命,抚慰过多少焦虑的心灵。 可这次,病魔没有给他救治的机会。脑室出血——这个他诊治过无数次的急症,这次对准了他自己。医者终不能自医,如同灯塔照不亮自身所在的礁石。 上午去吊唁。灵堂肃穆,他的照片依然带着熟悉的温和笑容。他的妻子握着我的手,眼泪无声滚落;孩子站在一旁,仿佛一夜长大。我看着他们,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死亡不是逝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从此,世间少了一位良医,一个益友,家中倒塌了一座山。 站在他的遗像前,我突然理解了“来时方长”是人生最大的错觉。我们总以为还有明天,可以下次再聚,可以改天再聊。却不知命运那双翻云覆雨的手,随时可能按下终止键。高院长的离去,像一记响钟,重重敲在每个相识者的心上。 走出灵堂,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街边早点摊的蒸笼还冒着热气,行人步履匆匆,世界一切如常。只是这寻常人间,少了一个不该早走的人。 生命不是漫长的涓流,而是风中残烛。此刻惟愿——生者珍惜当下,珍爱生命,照顾好自己。这或许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也是对生命最深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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