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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我坐在画室窗前,指尖碾过调色盘里半干的钴蓝。七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把慕尼黑城郊的屋顶浇成一片晃眼的金箔,可我眼里的色彩正在发烫——那不是颜料管里挤出来的规整色块,是血管里奔涌的岩浆,是视网膜上炸开的磷火,是每一次呼吸都在剥落的、属于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画布还空着。三天前我把那幅《燃烧的迦太基》摔在地上,油彩在地板上洇成深红色的湖泊,像谁割开了大地的喉咙。他们说我疯了,那个总把向日葵画成燃烧的头颅、把河流涂成毒蛇脊背的疯子。可此刻窗台上的天竺葵正在枯萎,花瓣边缘卷成焦黑的纸卷,这难道不是比任何画布都更真实的燃烧吗? “克林索尔,该吃药了。”莉娜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浆洗过的围裙味。我抓起桌上的酒瓶灌了一口,樱桃酒在舌尖炸开酸涩的火。药?那些白色的小药片只会让世界褪色,让我看见的色彩变成蒙着灰的玻璃。我要的是纯粹的猩红,是能把画布烧穿的柠檬黄,是连阴影都在嘶嘶冒热气的普鲁士蓝。 昨天傍晚,阿道夫来了。他站在画架前,盯着那堆未完成的草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领带结。“你的线条越来越野了,”他说,皮鞋在地板上碾过一块干结的颜料,“像被雷劈过的树。”我笑了,笑声震得窗台上的骷髅标本咯咯作响——那是去年在跳蚤市场买的,现在它眼窝里插着支折断的画笔,笔杆上还沾着没洗净的镉红。阿道夫不懂,当死亡像盛夏的雷雨一样悬在头顶,所有线条都该是闪电的形状。 此刻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腐烂水果的气味。墙角的桃子烂了一半,霉斑像印象派画家点上去的紫蓝光斑。我伸手去够调色刀,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是那面破碎的镜子。上周我把它砸了,现在镜片碎片里映出十几个扭曲的我:每个克林索尔都长着不同颜色的眼睛,有的瞳孔是向日葵籽,有的是凝固的血滴,还有的,像极了多瑙河入海口那些被石油污染的波浪。 外面的蝉鸣突然尖利起来,像谁在锯金属。我摇摇晃晃站起来,踩过地板上的颜料脚印,每一步都像踩在未干的伤口上。画布还在那儿,惨白得像停尸房的床单。但我知道,今晚月亮升起时,它会自己燃烧起来。就像去年夏天在湖畔看见的篝火,木柴爆裂时溅出的火星,每一颗都是上帝随手丢弃的调色盘。 #睡前故事 #文学 #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黑塞小说 #赫尔曼黑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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