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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意1周前
《山中书》———青山故人篇。 山野,静了。 那条石径,是被晨光与露水一同洗过的。 青苔是岁月落下的闲笔,浓淡相宜,勾勒出光阴的轮廓。我走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路旁的松,疏疏落落地撑着天空,远处的亭子,在云雾里半隐着,像一个欲言又止的旧梦。 风来的时候,带着山的气息——是那种混合了腐叶、湿土和某种不知名野花的、清冷又微甜的气息。我忽然站住了。就在那一瞬间,仿佛有另一个时空的光,穿透层层叠叠的当刻,照了过来。 我看见了, 从前的我们。 那轮廓,是晨雾与初阳的初次邂逅。是时间的一次深深呼吸,在山谷里留下悠长的回响。我们,便是那被光洗过的蝉鸣,是悬在松针尖上将落未落的露珠——清澈,透明,完整地映照着整个天空。 那时的光阴,仿佛是用不完的。我们就那样站着,看云怎样慢悠悠地飘过山脊,看光怎样把彼此的轮廓勾勒得毛茸茸的。你的衣袖里,兜满了山风;我的发梢上,栖着晚霞。我们什么都不必说,整座山都替我们说了——用松涛,用泉吟,用一只倏然掠过的孤鹤的清唳。 那时的我们,是这山水的知音,是彼此的映照。心里装的,是未经世事的明月清风。 如今,山水依旧在眼前铺展,只是那轮共看的明月,已然沉入心底,成了一枚冰凉的白玉。寂静,原来是会有声音的。它在我耳边低低地轰鸣,像退潮后裸露出的、无垠的寂寥。那些疯长的草木,那些斑驳的苔痕,都在无声地诉说着“逝去”。它们用温柔的绿意,覆盖了所有来路。 我终于听清了那寂静里的声音——是秋虫,在草丛深处,断断续续地织着它金丝银线般脆弱的网。露水在竹叶上积聚,颤巍巍的,映着整个将暮未暮的天空。而黄昏,正以它亘古不变的步伐走来,把山、树、亭子和独坐的我,都染成了一种淡淡的、哀愁的颜色。 我坐了很久,直到自己也要融进这苍茫的暮色里去了。起身时,衣角沾了些草屑,也沾了些清冷的光。 下山的路,比来时更静了。 仿佛整座山,连同那些被遗忘的旧梦,都轻轻地、轻轻地,随我一同沉入那愈来愈浓的夜色里去了。 罢了,都随它去吧。 —————————————————— #山水文学 #诗词散文 #松间禅意 #诗意叙事 #东方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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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焚稿 初秋的潇湘馆,已透出萧索的凉意。窗外疏疏落落几竿翠竹,映着天光,倒仿佛也染上了我心头那层抹不开的微茫。秋雨初歇,檐角的水珠儿断续滴落,敲在石阶上,那声音不是清响,竟如一声声断续的叹息——一声接一声,仿佛敲在人心深处最空寂的地方。 药炉在案上,还温存着些许余热,一缕极细的白烟,袅袅游丝般浮升,终究散入清寒的空气里,无迹可寻。我倚着榻,伸手抚过枕边一叠诗稿,纸页微微泛黄,却依旧载满墨痕,墨痕浅淡如旧,展卷时却再无人共读。那些字迹,分明是心魂的刻痕,可如今谁识得这刻痕里凝结的千回百转?它们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倒似比我这病榻上的人,更多了些静默的从容。 窗外竹影轻摇,沙沙作响,仿佛旧日絮语,可细听去,又分明不是。那些曾同倚花荫,共论诗篇的日子,竟如隔雾看花,朦朦胧胧,只余下影影绰绰的轮廓;纵使伸手欲触,指间也只触得一片空茫的凉意。这世间的缘法,原如那烟缕,袅袅升腾,看似真切,却终归随风而散,寻不见一点踪影。 终于,我缓缓起身,挪至炉边。指尖捻起一页诗稿,薄如蝉翼,其上墨迹分明还沁着昔日的心血与泪痕。心口一阵翻涌,我强忍着,将纸页轻轻置于那微温的炉灰之上。须臾间,火舌如幽蓝的蝶,悄然吻上纸角,随即蔓延,贪婪地吞噬着墨痕与字句——那是我用多少心血与眼泪浇灌出的句子啊! 我默默看着,竟不再有泪可流。字句在火中蜷曲、焦黑、化为灰烬,那跳跃的火苗,倒映在我干涩的眼底,竟如一场寂静无声的祭奠。最终,灰烬被风卷着,在炉膛里徒然打了一个旋,便委顿下去,只剩一点余温。 窗外的竹叶被风拂过,摇落几滴宿雨,清冷地坠下,倒像替人垂泪,却又比泪更冷。人间万事,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焚尽的心事。纸灰冰冷,心亦冰冷,只余下这潇湘馆的竹影,日日摇曳着,映照我此身伶仃——它们摇曳着,摇曳着,摇曳着,仿佛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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