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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三年级的夏天,我蹲在巷口小卖部的电视机前,看了人生第一支麦当劳广告——金黄的薯条蘸着番茄酱,巨无霸的肉饼冒着热气,画外音说“这是快乐的味道”。那天起,“吃一次麦当劳”就成了我藏在铅笔盒里的梦想,连作业本上的涂鸦,都是歪歪扭扭的M标。 那时候爸妈总忙,爸爸在工地扛钢筋,妈妈推着小车卖早点,家里的钱要掰成三瓣花。我不敢提麦当劳,只敢在路过市中心那家亮着黄色灯牌的门店时,故意放慢脚步,趴在玻璃上看里面的人啃汉堡,连他们喝可乐的吸管,都觉得闪着光。 转机是期末考。我考了全班第一,妈妈攥着成绩单抹了抹眼角,突然说:“周末带你去吃那个‘M’字的饭。”我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翻出最干净的白衬衫,甚至提前在心里演练了一百遍怎么跟服务员说“要一个巨无霸套餐”。 到了麦当劳,空调风裹着香味扑过来,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妈妈走到柜台前,踮着脚看菜单,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要一个巨无霸,一份薯条,一杯可乐……就这些。”服务员问要不要儿童套餐,送玩具,妈妈看了眼价格,摇了摇头。 餐盘端上来时,我眼睛都亮了。巨无霸比我想象中还大,咬第一口时,肉饼的汁混着沙拉酱在嘴里散开,我差点哭出来——原来梦想的味道是这样的。可吃了两口,我余光瞥见妈妈坐在对面,手里攥着自带的馒头,正小口啃着,面前只有一杯免费的白开水。 “妈,你也吃啊。”我把汉堡往她那边推。 她赶紧摆手,笑着说:“妈不爱吃这个,太腻了,你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当时没多想,只当她真的不爱吃,又埋头啃起来,连最后一根薯条都蘸干净了番茄酱。走的时候,妈妈还把没喝完的可乐倒进自己带的塑料瓶里,说“回家兑水喝,不浪费”。 后来我长大,自己能挣钱了,想吃麦当劳随时都能去,甚至能点双人套餐、全家桶,可再也没有那天的兴奋。直到有次跟妈妈逛街,路过麦当劳,她突然说:“还记得你第一次吃巨无霸吗?你吃得满脸都是酱,我看着都高兴。” 我愣了愣,突然想起那天她手里的馒头,想起她推说“不爱吃”时的眼神——原来不是不爱吃,是舍不得。那天我实现了梦想,却没懂,我的快乐背后,是她悄悄省下的一顿饭钱,是她看着我吃时,自己咽下去的馋和委屈。 现在再吃巨无霸,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是味道变了,是我再也找不回那个趴在橱窗里盼望着的自己,也再也没法补回那年夏天,没分给妈妈的那半口汉堡。原来有些梦想真的会实现,可实现的那一刻,因为自己的不懂事,却悄悄藏下了一辈子的遗憾——遗憾当时没多问一句,遗憾没看清她眼底的温柔,更遗憾,没能让她也尝一口我以为的“快乐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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