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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一段关于辣蓼花的文字:这花,是有些怪脾气的。它似乎不屑于与那些受着殷勤照拂的名花为伍,偏偏要生在这样一种热闹而又荒凉的地方。热闹的是水,是船,是终日不断的市声;荒凉的是这岸,这石缝,这无人打理的、任凭万物疯长的泥土。它们便在这一片矛盾里,自顾自地、泼辣地开着。 花的颜色,是那种说不清的紫与粉。说它紫吧,又透着一层薄薄的、水洗过的粉红,像是黎明前天际最后一抹不肯褪去的霞,被它偷偷地留了下来。说它粉吧,底子里又沉着一股幽怨的、执拗的紫意。一穗一穗的,从纤瘦而硬挺的茎上披散下来,不像花开,倒像是一串串极小极小的、熟透了的野果,沉沉地坠着。那穗子毛茸茸的,带着些憨拙的稚气,可整体的姿态,却又疏离得很,是那种经历过许多风雨后的、沉默的淡然。 我俯下身,凑近了看。这才发现,那一片紫粉的云雾,原是由无数细如米粒的花朵编织成的。每一朵小花,都精致得像一个梦。四片或五片微小的花瓣,舒展得并不十分规整,却别有一种天真烂漫的风致。花瓣的顶端,有时会点着一滴两滴更深些的胭脂色,仿佛是被夏日的太阳轻轻灼了一下,留下的羞涩的印记。我轻轻嗅了嗅,没有寻常花朵那种甜媚的香气,只有一股清冽的、带着些许药味的青草气,直沁到心里去。这气味是属于田野、属于河岸、属于遥远童年的;它让你想起雨后的沟渠,想起外婆木箱里那些干枯的草药。 这气味,忽然像一把钥匙,开启了我记忆深处一扇生锈的门。许多年前,在故乡,做甜酒的时候,祖母似乎总是要寻一种“酒曲草”的。那叶子,尖尖的,上面有着斑斑点点的紫褐色,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符咒。祖母将它捣出碧绿的汁水,和在蒸熟的糯米里,那米,过几日便会渗出清亮的、醉人的浆液来。此刻,这河风里的气味,竟与记忆中那酒曲草的味道,严丝合缝地对上了。我猛然醒悟,这看似柔弱的辣蓼,原来内里藏着如此烈性的魂魄。它是可以点化凡米,使之成为琼浆的;它平凡的身躯里,竟蕴含着催生一场醉梦的力量。 风忽然大了一些,整片的辣蓼花都跟着摇曳起来。那紫粉色的穗子,不再是静默的,而是成了一片流动的、低语的烟雾。它们摇着,摇着,仿佛在诉说着一些无人能懂的秘密。是诉说着河水的往事么?还是那些船上人飘忽的命运?抑或,它只是在吟唱它自己——一首关于坚韧,关于在贫瘠中自得其乐的歌。那声音是听不见的,但我的皮肤,我的眼睛,却分明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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