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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消毒水味还没散尽,王强蹲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手里攥着卖房合同的最后一页。房子卖了一百二十万,车子十三万,全填进了母亲的住院费里。妻子林慧端来一杯水,他没接,喉结滚了滚:“妈走的时候,说想喝城南那家的豆腐脑。” 林慧没说话,默默转身去收拾母亲的遗物。衣柜最底层有个落满灰的木箱,锁早就锈死了,她找了把螺丝刀撬开。里面没有金银首饰,只有一沓沓用红绳捆着的零钱,最大面额是五十,更多的是一块、五毛的硬币,用塑料袋分层包着,上面记着日期——2013.5.12,卖废品;2015.9.3,捡瓶子…… 最底下压着个布包,打开是本存折,余额栏写着:叁万贰仟柒佰捌拾元。扉页有母亲歪歪扭扭的字:给强子留着,娶媳妇用。林慧鼻子一酸,这钱,母亲攒了一辈子,却在住院时说自己“有养老金,不用你们掏钱”。 王强走进来,看见木箱里的东西,突然像被抽走了骨头,顺着衣柜滑坐在地上。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路灯下捡塑料瓶,他嫌丢人,故意绕路走;想起自己结婚时,母亲塞给他一个红布包,说“妈没本事,这点钱别嫌少”,他当时揣着钱就去买了游戏机;想起母亲住院,他趴在床边说“妈你放心,砸锅卖铁我也救你”,母亲拉着他的手笑:“傻儿子,妈老了,别为我苦了自己。” 那些被他嫌弃的捡废品的夜晚,那些他随手花掉的“零钱”,原来都是母亲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攒下的念想。他卖房子时觉得自己尽了孝,此刻看着满箱的毛票,才明白自己丢掉的,是母亲用一辈子的弯腰驼背,换给他的安稳。 “她总说……总说自己有钱……”王强的声音碎在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我还信了……我把房子卖了,她要是知道,该心疼得睡不着了……” 林慧走过去,蹲下来抱住他颤抖的肩膀。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台,像极了母亲生前扫地时,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王强终于放声大哭,哭声撞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震得那些硬币轻轻作响,像是母亲在说:“强子,别哭,妈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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