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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园遥感】 陆游《钗头凤·红酥手》“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这些墨迹,原来是会痛的。在沈园的粉壁上,在八百年不肯老去的烟雨里,那两阕《钗头凤》,竟像两处不肯结痂的伤痕。陆游的笔锋带着剑南的诗胆与塞上的风霜,可一落到这里,所有的金戈铁马都溃散了,那墨痕,莫非是心血熬煮的?一滴一滴,在时光里凝固成玄色的琥珀,裹着一声太沉重的、令人悲伤的叹息! 而唐婉的和词《钗头凤·世情薄》“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这是春日里一场猝不及防的寒雨。她的真迹是清秀的,带着闺阁的温婉,可字字却像绣花针,密密的,刺在人心头最柔软处。她“难、难、难”,我仿佛看见那个午后,她步履轻盈,却骤然在此处触着了前世的梦魇。那一瞥,该是怎样的一柄冷剑,霎时挑开了所有勉强愈合的薄痂?她只奉上一阕词,像献出一座无声的、小小的坟墓,然后将自己的魂魄,也一并埋葬了进去! 那堵墙,从此便不是墙了,它是一个时代的祭坛。上面没有供奉神灵,只陈列着一场被“东风”吹散的姻缘。那东风,是何等冠冕堂皇,又何等冷酷无情啊!它打着“孝道”的旗幡,吹散了交杯的酒暖,吹冷了画眉的笔痕。它把一双人,吹成了南北分飞的劳燕。那“人情”的恶,不是刀光剑影,而是用礼教的锦缎包裹着,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人粉身碎骨,却喊不出一声痛! 可人性里挚爱的情意,是压不死的。它不像春草,岁岁枯荣;它像这壁上的墨,与光阴同寿。陆游的诗有万首之多,雄浑如江涛。然而,最让后人刻骨铭心的,却是他暮年重回沈园,那锥心的一首: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他已是白发萧疏的老人,可在他心里,永远定格的那个女子翩若惊鸿的倒影,在春波里,清清浅浅地荡漾着。这情意,这挚缘,比他的爱国诗章更贴近人性的、温热的、不朽的、衷情的核心。 沈园的宫柳已老,亭台也倦。只有那两阕词,像一双挣脱了时空的蝴蝶,依旧在暮色里翩跹着,追逐着。它们不再是悲剧的符号,而是真情的本身——自由烂漫地在每一个读懂它们的人心里,洒下亘古的、洁白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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