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 旧日历里的来日方长 书房抽屉底层压着本泛黄的日历,纸页边缘卷成波浪,2018年5月12日那页用红笔圈着——是外婆六十大寿的日子。记忆突然被拉回那个午后,阳光透过老宅院的梧桐叶,在青砖地上筛出细碎光斑,外婆系着蓝布围裙,正把刚蒸好的槐花糕摆进竹篮,蒸汽氤氲里,她眼角的皱纹都浸着甜。 “丫头别急,等你考上大学,外婆陪你去看海。”她递来一块糕点,槐花的清香混着麦粉的醇厚在舌尖化开。那时总觉得日子像院外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来日方长。高考后忙着收拾行囊奔赴异乡,外婆塞来的腌菜坛子沉甸甸压在行李箱底,她站在站台挥手,白发被风拂得贴在脸颊,我却只顾着和新同学说笑,没看清她眼底的不舍。 大学四年,电话里永远是“一切都好”“不用挂念”。我忙着赶论文、投简历,把外婆说的“常回家看看”抛在脑后,总觉得还有无数个明天可以弥补。直到那个深秋的雨夜,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外婆突发脑溢血,我攥着手机在雨里狂奔,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她站在站台的身影,才惊觉那些被忽略的时光,早已悄悄溜走。 病房里的外婆紧闭双眼,呼吸机发出单调的声响。我握着她枯瘦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操劳留下的痕迹,是为我缝补衣物、择菜洗衣的见证。母亲递给我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外婆的日记本,字迹歪歪扭扭,却写满了对我的牵挂:“丫头今天打电话说食堂的菜不好吃,下次回家给她做红烧肉”“听说她找工作不顺利,真想去看看她”……最后一页停留在5月11日,写着“明天是大寿,等丫头回来吃槐花糕”。 外婆终究没能等到我兑现陪她看海的承诺,那个装满槐花糕的竹篮,如今孤零零地挂在老家的厨房墙上。后来我去了海边,浪花拍打着礁石,海风带着咸涩的气息,却再也没有那个为我递糕点的人。翻开旧日历,红笔圈住的日期像一个刺,提醒着我:所谓来日方长,不过是时光里的谎言,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没完成的陪伴,错过了就再也无法重来。 如今每次回家,我都会给外婆的牌位摆上一块槐花糕,仿佛她还坐在那个洒满阳光的院子里,笑着对我说:“丫头,慢点吃,还有很多。”只是这份迟到的珍惜,终究只能在回忆里找寻慰藉,提醒自己往后余生,要握紧身边人的手,别让“来日方长”,变成又一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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