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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有期 手艺精湛的李兰香一生都用来种花。 她的花房里有一株昙花,据说养了六十年只为等它开花。 终于开花那夜,邻居周云河爬墙硬闯想要偷走昙花, 混乱中花盆被砸碎,兰香捧起昙花在寂静中默默死去。 三年后学艺成满的周云河回来拜师, 看见老屋桌上烫银的永生昙花静静躺着: “花开有时,花落有期,皆是寻常事。”兰香的小字如此说。 ------ 种了一辈子花的李兰香,守着她那座沁满叶香的老花房。棚子深处那盆昙花,已静静蹲伏在角落近一甲子。镇上人都传,那是她拿岁月细细熬炼、汲尽心血才等来的一瞬。李兰香却常对着绿枝沉默,不知是看花还是在端详岁月流过的折光。 花苞初起的那天夏夜,李兰香早早锁了花房。深夜天闷,花蕾终于缓缓松动吐露圣光。突然一声沉闷落地,邻居那整日游荡的后生周云河竟翻墙闯进了院内。他眼睛瞪得圆亮,只死死盯住那罕世的白光:“开…开了!”便饿虎扑食般猛扑上前——两人于光华里撕扯着,花盆一声刺耳碎裂飞溅开来!泥如血渣混着水渗进青砖缝里,而那纤弱雪似的花瓣,被李兰香慌乱颤动的双手徒劳捧起。 月光无声漫流在掌心,那一捧绝世的白转瞬凋萎瘫软下来,渐渐溶作湿冷黯淡的一片死寂。老人一声未及发出的喟叹化在夜气里,跟着那点残存的生命气一同熄灭了。 三年光阴流散。镇上早忘尽那桩旧事。这时周云河踏回故地,已从整日游手好闲的浪子换成了个指节粗糙的花匠学徒。他默默走到李兰香门前推开了老屋虚掩的门——微尘在斜落的天光里飘忽旋舞,花房早已枯寂多年。唯一未染尘的,是那方老旧却洁净的樟木桌,上面躺着一株精致不可方物的银昙花。 它安静躺在桌角一隅,花瓣每一瓣都被细丝银箔精心掐成,花蕊处镶着几颗极小却亮得惊人的宝石;底座的泥坯不复在,换成了黑檀木上细描了银鎏的叶脉,连昔日那道跌落的灼痕也化作了匠手下蜿蜒的星痕,宛如星辰碎屑凝固的伤痕——时光在此处不仅已凝固,更被精妙地淬炼升腾到了永恒之境。 木座下端压着张极小的纸条,李兰香熟悉的小字写得比素日更软些:“花开有时,花落有期,皆是寻常事。”仿佛一声经年飘荡的余音在此落地。 周云河定定地站着,指尖拂过花瓣边缘,微凉而坚硬的感觉一直刺到心上:那拼了一生等来的花落一刻,原来竟被另一双手用尽力气凝结成了永不凋零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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