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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寒温饥饱与年寿说开去》 前文说了闹洞房的陋俗,且再往下读《昌言》后半篇——讲南北风土之异,饥饱寒温与寿命长短的牵连,有人精神不死,有人讲长寿之道却早亡。[捂脸] 读《管锥编》最妙处,便是这些正史里寻不着的骨肉。正史如一副骨架,撑起千年王朝的形貌;而这些散落的议论,才是血肉,教我们看见活生生的人间。[微笑][强] 在《管锥编·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后汉文卷八九》中,钱钟书对仲长统《昌言》里四段常被后人引用的文字,作了“打通中西”的评骘,其要旨可撮录如下: 一、寒温饥饱与年寿 原文道:“夫人之寿也,寒温饥饱足以伤之。” 钱氏评曰:仲长统把“寿夭”归结于最平常的寒温饥饱,是“以极粗迹证极精理”,与后世医家道家“调摄延年”之说暗合。但他又点出,这不过是“外因”;真要尽天年,还须“内因”——情志、嗜欲、劳逸——的自持。这正合《内经》“内外相合”之旨。钱氏因而讥讽那些“服金吞玉”的方士,是“舍近求远,弃易图难”,恰与《昌言》下文“教不死之道而先死”遥相呼应。[微笑] 二、教不死之道而先死 原文直斥:“今之学者,学不死之道,而先死矣,可谓大愚。” 钱氏先引《老子》“死而不亡者寿”,指出“不死”本指精神不朽,却被方士曲解为“肉身不灭”。[捂脸] 于是“道”沦为“术”,可叹亦复可笑。他又举《史记·封禅书》《抱朴子》等为例,说明“学长生而反速死”是秦汉以来常见的讽刺。末了冷然一谑:这些人“先死”,恰是证了“不死之道”的虚妄——仲长统这是“以死设教”,与《庄子》“寓言十九”同一机锋。[微笑] 三、“乐志”于山水 原文勾勒出一幅田园图景:“使居有良田广宅,背山临流……逍遥一世之上,睥睨天地之间。” 钱氏犀利地指出:这哪里是隐逸?分明是“地主版《山海图》”。[捂脸] 外有良田广宅、舟车器械的富足,内有弹琴咏诗的高雅,归根结底还是“永保性命”的贵生念头。他断言中国的山水之乐,并非西方那种苦寂的“回归自然”,而是“以富贵之身享闲逸之趣”,骨子里是“士大夫的享乐主义”。并举王维《终南别业》、欧阳修《醉翁亭记》为证,说后世园林诗文皆从此出。[坏笑] 四、仲长统为道家? 综观以上三条,钱氏得出结论: 若论“贵生”“轻禄”“肆志山水”,仲长统确似近道; 但他的“近道”已非老庄的“无为”,而是“以理化情”“以智驭欲”的“理性享乐”——既否定方士的神仙术,也嘲笑儒生的功名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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