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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我娶林秀贞过门。是经人介绍的。那时候我刚在单位混出点小名堂,介绍人说,林家姑娘贤惠,性子静,是过日子的人。见了面,果然,话不多,问一句答一句,低眉顺眼的。我爹妈说好,说这样的女人稳当,不惹事。于是就结了婚。 婚后的日子,像一杯温吞水,没滋没味的。林秀贞确实贤惠,一天三顿饭按时按点,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家里收拾得锃亮。可我跟她,好像总说不到一块去。我说单位里谁谁升了官,谁谁下了海,她只是“嗯”一声,低头织她的毛衣,或者摘她的菜。晚上躺在床上,也是各睡各的。她身上有股子皂角的味道,干净,却让人提不起劲。 后来,我认识了姚莉莉。是在一个朋友的饭局上。她那时在文化馆工作,能歌善舞,眼睛会说话。一顿饭下来,我的魂儿就被她勾走了。她活泼,热烈,像一团火,能把你心里那点憋闷和欲望都点燃。我们偷偷好了半年,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我慌了神。那时候,乱搞男女关系是能毁掉一个人的。我思前想后,回家跟林秀贞摊了牌。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喝了不少酒,壮着胆子,结结巴巴地说,我在外面有人了,还……怀了孩子。 我说完了,不敢看她,等着她哭,等着她闹,甚至等着她抄起扫把把我打出去。 可是没有。过了好久,我听见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口气轻得像羽毛落在地上。她说:“国栋,我知道了。”我猛地抬头看她。 她又说:“你想怎么办?” 我支吾着,说莉莉年轻,身子弱,不能打掉,我想……我想把她安置下来。 “随你吧。” 我当时愣住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庆幸,庆幸她没闹;有愧疚,觉得对不起她;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从那以后,我就过上了两头跑的日子。 一开始还提心吊胆,后来发现林秀贞是真的不管我。 我找借口说加班,说出差,说应酬,她从不追问。 每次我回城东这个家,饭菜总是热的,洗澡水是备好的,我的换洗衣服整齐地放在床头。 她甚至还会在我出门去城西的时候,默默地把一些补品,或者她亲手织的小孩子毛衣,塞进我的包里。 她说:“给那边捎去吧,女人生孩子,不容易。” 她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她窝囊,心里那点愧疚也渐渐淡了,反而生出些轻视。 我觉得她没血性,不像个女人。 姚莉莉会哭会闹会撒娇,会缠着我要这要那,那才是个活生生的女人。 林秀贞呢?她就像个影子,像个放在家里的摆设。 姚莉莉先生了个儿子,隔了两年,又生了个女儿。后来,又添了一儿一女。 城西的那个家,热闹,嘈杂,充满了孩子的哭闹声和姚莉莉的娇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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