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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那些树,叶子是一种倦怠的黄绿,边缘微微蜷着,仿佛怕冷似的。这便是我的,二十年来终于踏上的,北京的秋。没有一声嘹亮的号角,只有一片巨大的、安静的萧瑟,将我轻轻包裹,像包裹一件寄错了年岁的旧物。 走出车门,一股经年的凉气扑面而来,不是风,是沉在砖木骨骼里的、属于无数个过往秋天的体温。一棵老枣树,叶子疏疏落落,颜色是一种褪了色的、灰扑扑的绛红,几颗干瘪的枣子悬在最高的枝头,黑黑的,像凝固了许久的墨点。夜晚,我倚靠在房间的窗边,听见风从屋顶的瓦垄间走过,声音细碎而清晰,像是谁在用一把钝了的梳子,一遍遍梳理着这古都的夜晚。那声音凉津津地,直接滴到人的梦边上。我曾在无数个南方的秋夜,揣想这北地的风声,想它该是如何的遒劲、肃杀。而今真听到了,却只觉得它老,老得像一个重复了太多遍、已然失了悲喜的故事。 我还是去了那些地方,像一个完成仪式的信徒。故宫的墙,在秋日稀薄的天光下,红得有些黯淡,有些倦。那是一种吸饱了岁月尘灰的红,不再耀眼,只沉沉地压着。有些银杏,倒是黄了,可那黄也并不欢畅,是油润润的、有些滞重的黄,衬着琉璃瓦黯淡的釉色,倒像一幅年代久远、颜色已有些“返铅”的古画。金水河的水慢了,几乎看不出流动,水面上粘着几片柳叶,边缘已开始腐烂,泛着一种无可奈何的褐。游人如织,喧声贴着地面流动,可我总觉得,那喧声传不高,也传不远,一碰到那些巍峨的殿宇飞檐,便被吸了进去,化作了更深的寂静。我的脚步落在漫地“金砖”上,声音是空的,梦里的足音,原来是这样一声轻叹。这古城在无人处,偷偷抖开了它珍藏的一袭金缕衣,只一瞬,又仓皇地合上。光与声的碎屑,簌簌地落了我一身一脸。我呆立在那里,心里那口憋了很多年的气,忽然就泄了,化作一股温热的酸楚,哽在喉头。我要看的,或许就是这一刻,不是辉煌的、完满的秋,而是这盛大之前或之后,那一刹那荒凉的、灿然的颤抖。 北京城在四周平铺开去,灰的、黄的、绿的,交织成一片浩瀚而温和的斑斓,直伸到天际模糊的淡蓝里。没有鸽群,没有钟声,只有无边无际的、澄澈的秋气,凉凉地,却又无比坦荡地包裹着我。 我终于知道,我抵达的,不是那个被时光层层包裹的、传奇的北平。我抵达的,只是这个平凡的、有着干燥风声与温和落叶的北京。漫长的跋涉,不过是为了卸下那过于沉重的行囊,为了让自己,能轻轻松松地,尝这一口,真实的、苦涩的秋天。#秋天的北京 #日常生活 #大学生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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