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与萤火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天边的云正烧成橘红色。我抱着课本站在走廊尽头,看最后一缕光从教学楼顶滑下去,像有人把整片天空都收进了铅笔盒。风里有粉笔灰和泡面的味道,混着远处篮球场传来的拍球声,突然想起三模卷子上那道没解开的函数题——原来有些抛物线,注定要在最高点坠落。 回家路上遇到卖糖炒栗子的老伯,铁锅里腾起的热气把路灯晕成毛茸茸的光团。他说今天最后半斤便宜卖,我掏零钱时发现书包侧袋还塞着上周的月考成绩单。数学59分的红字在暮色里洇开,像朵没来得及绽放就被踩碎的花。 经过巷口的旧书店,橱窗里摆着《追风筝的人》。封面上的风筝线断在半空,和此刻我耳机里的歌词撞个满怀:"我们都在海里,我觉得我们像沙子。"老板掀开棉帘出来倒茶渣,看见我盯着书架笑:"小姑娘,这书我进了十本,卖八年还剩七本。" 突然就想起去年春天。那时我总在课间偷看隔壁班的男生,他校服袖口永远卷到小臂,写题时笔尖会把阳光裁成细碎的金箔。后来他保送去了北京,而我的志愿表上还填着本地的二本。毕业典礼那天他塞给我一盒薄荷糖,糖纸在掌心里窸窣作响,像极了此刻脚边被风卷起的银杏叶。 手机震动,妈妈发来消息:"栗子买到了吗?你爸炖了排骨汤。"抬头时发现月亮已经爬上电线杆,而西边天际还留着道浅紫色的痕,像谁用橡皮擦用力擦过却没能完全擦掉的铅笔印。 或许成长就是这样的。要眼睁睁看着太阳下山,要咽下59分的试卷配排骨汤,要明白有些风筝注定追不上。可当我在玄关换鞋时,听见厨房传来咕嘟咕嘟的炖汤声,看见窗台上那盆蔫了半个月的绿萝突然抽了新芽——原来黑夜降临前,世界总会先给我们留一盏暖黄的灯。 就像此刻,我剥开一颗微凉的糖炒栗子。甜香在齿间漫开的瞬间,忽然读懂旧书店老板的话:重要的不是卖出去几本书,而是总有人会在暮色里停下,对着某个封面发很久的呆。 就像我们。或许永远成为不了太阳,但至少可以当一只萤火虫,在漫长的黑暗里,学会自己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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