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游随记》 岁末的风拂过齐鲁大地时,我和爱人来到了传说中的黄河入海口。 这是一片生长中的土地。黄河在这里卸下了万里行囊——每年十数亿吨的沙土,在此沉淀、伸展,以每年十三点八平方公里的从容,将陆地推向海洋。于是天地在这里重逢:浑黄的河与湛蓝的海相遇,泾渭分明却又缠绵交织,在目光尽头绘出一条生生不息的界线。这界线是流动的,是呼吸着的,是大地向海洋温柔的进发。 这里是鸟的国度。三百六十八种羽翼在此起落,像是天空写下的活文字。丹顶鹤涉水时的悠然,东方白鹳展翅时的庄严,灰鹤掠过苇梢的清啼,大天鹅曲颈向天的静默——它们从西伯利亚来,往南洋去,把这里当作漫长旅途中的驿站。翅膀划过空气的声响,是这片湿地最生动的语言。有时你会觉得,飞鸟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我们不过是偶然闯入的客人,屏息欣赏这场羽族的盛会。 植物在此生长得坦荡而茂盛。六百八十五种植被中,野大豆在二十一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静静蔓延,那是大地最朴素的珍藏;芦苇接天连地,九十三平方公里的青黄随风起伏,飒飒声里藏着整个北方的秋天;柽柳林则呈现出二十九平方公里的坚韧,在盐碱地上绽放出紫红色的温柔。这些草木不争奇斗艳,只是认真地活着,成为这片新生湿地最坚实的底色。 我们沿着木栈道慢慢走。寒风掠过无边的芦苇荡,发出海浪般的涛声;远处抽油机缓缓叩首,仿佛在与这片土地进行亘古的对话。这里太静了,静得能听见光阴沉积的声音——那是河海相拥的私语,是候鸟振翅的余韵,是泥沙淤积的微响,是万物在此找到归处的安宁。 临别时回望,黄河口在暮色中苍茫如史前。忽然懂得所谓“新、奇、特、旷、野”,不过是这片土地最本真的模样——它年轻得仍在生长,又古老如天地初开;它新奇得超乎想象,又朴素得只是大地本身。而我们带走的,或许只是一襟海风、两袖河声,以及那种目睹大地如何创造自己的感动。25.12.7-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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