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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十点多,一对山西口音的老夫妇来电问宿。电话里谈妥了价格,告知了密码,他们便很顺利地住了进来。因为大床房已满,我为他们免费升级了亲子间。今早查房时发现,房间里那张额外的小床纹丝未动,被褥整齐如初。他们只用了那张大床。 清晨寒意刺骨,我在停车场边,却看到一幕暖洋洋的景象:两位老人正靠在车尾,用一个便携小灶,不紧不慢地煮着早餐。车子的后备箱敞开着,里面层层叠叠,塞满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那简直是搬了一个浓缩的厨房上路。 闲聊得知,老伯的孩子早已成家立业。老两口闲下来,便决定开着车,带着全部“家当”,慢慢巡游全国。路人的侧目,冬晨的寒风,似乎都与他们无关。他们脸上只有一种专注的满足,在那袅袅升起的烟火气里,安然而惬意。 那一刻,我心里被轻轻撞了一下。这大概就是“生活在别处”最踏实的样子吧:把最寻常的烟火气,带向最向往的远方。曾经的“想去看看”,终于在人生的后半程,被他们亲手兑现。那不仅是对风景的追寻,更是对生活本身,一种郑重其事的深情。 目送他们,我的思绪却飘回了自己身上。这几年,我似乎也忘了,自己曾想去什么地方看看。就连妻子常念叨的某个地方,也总是被“下次吧”轻轻带过。不是没钱,就是没闲。 但,我真的后悔吗? 想起几年前,我执意从稳定的央企辞职回家。父亲足足一年多没主动跟我说话。在他那代人看来,一份体面的公职、一个党员的身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爸,我没法跟您长篇大论地解释。我只能说,每当我在异乡的工地,看到那些和您年纪相仿的老人,还在为儿女奔波劳碌时,我的心就揪得生疼。你们经历了太多苦难,尤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我常想,若我仍在远方追逐所谓的“前途”,万一家中急难,谁能护你们周全?我信任朋友,但朋友终究不是儿郎。 和平年代,若连父母的安康都守护不了,我该如何面对早逝的兄长?又何以报答你们倾尽一生的养育之恩? 这份“护你们周全”的执念,让我选择了退回你们身边。日子是慢慢“熬”过来的,没有背景,全靠双手。过得不算富贵,但心是安的。因为每天醒来,我能看见你们二老,看见妻儿。你们的笑声,孩子的吵闹,就是我世界里最安稳的背景音。 人生海海,心安是岸 此刻,看着那对即将启程的老夫妇,我忽然明白了。 我们走在看似截然不同的路上:他们带着烟火去寻远方,而我,把远方折换成日夜的陪伴。他们的浪漫是出发;我的浪漫,是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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