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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石板桥》 借着回武进走亲的间隙,一股念想驱使我绕道去看村边的石板桥。记忆里的路早已面目全非,车在厂房间穿行,空气中浮着机油味。几经周转,终于在围墙夹缝里寻到那条几乎被遗忘的小河。 我怔住了:河瘦了,荒了,瑟缩在芦苇与野树间。通往桥面的田埂小径湮没于荆棘荒草,拨开带刺的枝条,才得以走近。 桥仍是那六块黄石板,静卧如旧,却矮了许多。从前桥面离清亮河水约两米高,我们常扑通跳下,那是夏日的冒险与快乐。如今河道淤塞,黑绿的死水几乎漫到桥面,仿佛桥正吃力地驮着它。岸边不见了杂树林与翠竹,唯有瑟瑟发抖的枯苇荒草。水面覆着厚毯般纠缠的水草,了无生机。 踏上被岁月磨滑的桥面,桥头钉着一块崭新的不锈钢牌子——“文物保护单位”,醒目而孤独。闭上眼,旧时气息依稀浮现:站在这里,曾见对岸白墙黛瓦的倒影清清楚楚漾在清水中,竹梢探出,炊烟袅起,先是一缕笔直,渐渐散入暮色。远远近近的鸡鸣狗吠,桥下潺潺水声,风吹竹叶飒飒,似有人低语。 而今耳边只剩四面涌来的机器轰鸣与货车呼啸,如一层硬壳,将我同桥、水、倒影、炊烟与往昔声响严实隔开。 牌子护住了桥的“形”,那几块石头。可桥下的流水、桥上的风、水中的荡漾、竹梢的炊烟、远近的鸡犬、那个赤脚奔跑的孩子与他鲜活的世界,却如这浊水,再不能回返。 站立良久,直到暮色晕糊了工厂的轮廓。桥还在,但它所连接、所承载的——那个有声、有影、有烟火气的故乡,已与我隔了一道比水面更宽、更深的、再也无法跨越的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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