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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笑冬4天前
阴天 这天上的云,一层是灰的,另一层也是灰的。没有风推搡,也无日穿透,就这么沉沉地压着,像浸了水的棉絮,坠得人胸口发闷。墙根下的枯草早失了韧性,顺着墙根瘫着,断茎在微弱的气流里瑟缩,仿佛连发抖的力气都要耗尽。 街面上是静的,却又静得不安分。几个挑担的小贩缩着脖子走,草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半张脸,脚步匆匆,像是要逃离这无孔不入的灰。墙根下聚着三两个闲人,双手抄在袖筒里,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对着路过的瘸腿乞丐指指点点,声音不大,却像针似的扎在阴湿的空气里。乞丐拖着破鞋,裤脚沾着泥点,怀里抱着半块干硬的窝头,不抬头,也不辩解,就这么一步步挪着,影子被矮矮的墙挤成扁平的一片。 我站在廊下,看那灰云越积越厚,天低得仿佛要压到屋脊。檐角的蛛网沾了潮气,沉甸甸地垂着,粘住了几只小飞虫,它们扑腾着细腿,发出细微的声响,终究没能挣脱。远处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直指天空,像无数枯瘦的手指,要戳破这漫天的灰,却又被云层牢牢裹住,只能保持着执拗的姿态。 巷口的油盐店半掩着门,掌柜的趴在柜台上打盹,算盘珠子蒙了层灰,和窗外的天色浑成一体。偶尔有狗吠声传来,闷闷的,不似平日的张扬,叫了两声便歇了,像是被这阴天堵回了喉咙。卖报的孩子缩在墙角,报纸被风掀起一角,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只隐约看见“时局”“民生”之类的字眼,和这阴天一样,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摸出纸烟,划了三根火柴才点着。火光一闪的刹那,看见墙缝里钻着一株极小的绿芽,顶着湿润的泥土,瑟缩着,却偏要往亮处钻。烟圈散在灰气里,转眼便没了踪迹,只留下指尖的余温。这阴天是长不了的,可谁也说不准,下一场是雨,还是依旧这般沉沉的灰。 墙角的枯草忽然动了动,不是风刮的,是一只蚂蚁在上面爬,背着比自己还大的碎渣,一步步朝着墙根的缝隙挪去。天空依旧是灰的,可那微小的动静,却在这无边的沉寂里,撞出了一点微弱的回响——就像这世间的黑暗再浓,总有人在沉默里挣扎,在灰暗中执拗地寻找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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