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某个晚自习,同桌悄悄递来一张小字条,只写着:“来到这个新学校,你开心吗?”笔尖悬在纸页上空,我迟迟落不下回应。心底翻涌着两层心绪,一半是猝不及防的怔忡,原来有人窥见了我眉眼间密不透风的低落,察觉了我缄默背后翻涌的情绪;另一半是无可辩驳的真实,我终究骗不了自己,那时的我,真的不快乐。 如今已是大二,岁月推着我走过近两载,高中时光却仍是心底一道触之便钝痛的旧痕。那些辗转难安的日夜,那些狼狈迷茫的瞬间,从未真正远去,反倒在时光里沉淀得愈发清晰,每每念起,皆是蚀骨的苦楚。一张张旧照更是锋利的钥匙,指尖轻触,便即刻将我拽回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所有痛苦片段翻涌而来,将我牢牢困住,无从挣脱。 我始终坚信,命运的偏斜,正是始于那段时光。那并非轰然崩塌的剧变,而是命运的基石承重时,发出的一声几不可闻的细响。此后,裂痕循着无形的纹路悄然蔓延,直至整段人生轨迹,都现出无法矫正的倾斜。这一步错,步步错,从不是戏剧化的堕落,更像精密钟表里侵入了一粒微尘,让往后所有齿轮的咬合,都生出微小却不断累积的误差,最终走出的路,早已与最初的期许相去甚远。七百个日夜流转,时光未曾稀释半分苦楚,反倒将其极致提纯,让遗憾与执念愈发鲜明。我困在回忆里反复挣扎,从未真正释怀,满心郁结落笔成字,皆是化不开的沉郁与怅惘,字字句句,尽是翻涌的负能量。 我的十六七岁,就此定格成一场无休无止的雨。它从不是盛夏骤来骤去的疾雨,而是江南梅雨季里绵密渗透的霪霖,未曾打湿我的发梢衣衫,却丝丝缕缕浸透意识的肌理,入骨难消。年少的差错化作攀援的藤蔓,死死缠绕往后的岁月,无数个深夜,我都生出彻底遗忘的念头——忘了难堪的过往,忘了锥心的痛苦,忘了所有桎梏我的执念。 雨,还在下。我恍然发觉,这场雨从未落在窗外,它的源头,正是那晚纸条递来的瞬间,我心底对“不快乐”落下的第一滴确认。那一滴雨坠落,便在心底汇成细流,冲刷出两年来所有思绪的沟壑与河床。伏案落笔时,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响,也与心底虚构的雨声渐渐重叠,难分彼此。 少女的雨季,竟漫长至此。它漫过高中的晨昏朝夕,漫过奔赴大学的漫漫长路,时至今日,依旧淅淅沥沥,不见停歇的征兆。我站在时光的渡口,望着前路漫漫,心底只剩无尽叩问:这场困住我的雨,究竟何时,才能暂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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