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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彧1周前
且将酒壶提了,这冷清的夜便不再是他们的了。桌上只一个杯,一盘茴香豆,豆是不多的,数得清个数。灯是罩着的,光便聚成昏黄的一团,恰巧笼住这一方天地——倒像特意为我设的戏台。 外头狗在远处吠,大约是对着月亮发议论罢。窗纸上树影子颤巍巍的,像是被夜气浸得寒了。我斟满一杯,并不急着喝,只看着酒面微微地晃,晃出些细碎的影来。忽然想:这酒竟也有自己的梦么? 先前总以为独酌是寂寞的,现在才晓得热闹才是真寂寞。他们聚着,笑着,话赶着话,话叠着话,各人的话却都在半空里飘着,落不到实处。倒不如这样——酒是我的,话也是我的,说与不说,横竖都是自己的。 呷一口,辣辣地顺着喉咙下去,胃里便腾起一团暖。这暖是诚实的,不作假。忽然记起古人说“对影成三人”,原觉得是痴话,此刻却懂了——影子在墙上,在桌上,酒里还有一道呢。只是他们都沉默着,沉默得好。 豆壳在齿间发出细响,脆生生的。隔壁传来孩子的啼哭,女人含混的哼唱,这些声响隔着墙,倒像另一个世界的事了。我的世界便在这一杯一盏之间,大得很,也小得很。 壶渐渐轻了。奇怪的是,酒入愁肠本该更愁的,反倒觉得那些缠人的念头都淡了,化作缕缕的烟,从七窍里袅袅地散出去。桌上那圈光晕越发柔和起来,像是会呼吸似的。 最后一口酒在杯中漾着,舍不得饮尽了。忽然听见自己笑了一声——也不知笑什么。也许笑这夜,笑这影,或者笑从前那个总要寻些热闹来填满自己的痴人罢。 壶底朝天时,夜已深得沉甸甸的了。影子们不知何时聚成了一团,模糊糊的。也好,都睡去罢。明日太阳出来,各人还要赶各人的路呢。 烟是向内的火,酒是向外的河。一个把心事烧成灰,一个把情绪酿成潮。可当烟燃尽,酒喝干,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自己对着自己的影子——原来我们寻找的从来不是醉意,而是在清醒与迷离之间,那个可以暂时停泊的码头。只是这独酌的滋味,怕是要在骨子里留一阵子了——像酒气,洗是洗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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