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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九十九分》(青竹散文) 这个时候已经是夏天的尾声,布谷鸟叫声回荡在山谷里,阳光炙烤着大地,胡麻在太阳的催促下不情愿地成熟了。 又是一个崭新的清晨,庄稼人踏着第二遍鸡叫出门。我也被母亲从被窝里拽出来,眯着一双慵懒的眼睛,哈欠连天地跟在大人后头,摸索到庄稼地才醒彻底。 等到了地方,一家人一头扎进庄稼地,就像做好了八百米匍匐前进的准备,没等到发令枪响,有人就赤着手大把地往怀里揽着胡麻,脚和膝盖把土地推出大小不等的坑。 灌满黄土的布鞋重成秤砣,不一会儿就得脱下来,鞋底朝天,顺着风磕掉里面的黄土再穿回去。 那时候,奶奶还是个富态的老太太,腿疼蹲不下 身,索性跪在地里拔,心里争着一口气给甩在她身后的媳妇们看,挤满手缝的胡麻被她连根拔起,扬起的尘土把她渗进汗水的草帽糊了一个土圈圈。 起初,我夹杂在人群中间一起拔,拔着拔着就落了趟,想追上去毫无希望,这时候我干活的地方并不固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母亲左右张望找不见人,她沿着地埂到处搜索,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她先是跑去地边上的几口灌眼瞧了瞧(灌眼:山水冲出来的深坑),又沿着刚能淹没膝盖苜蓿秧苗一路小跑打听。 “盼霞这个死女子又去哪里了?” 大姐和二姐给她使劲递眼色,她很快便找到田埂边的大树底下,11岁的我正嗍(suo)着茶水,身边放着一把刚折回来的打碗花,观看着啄木鸟撞破脑门奋发捉虫。 母亲又将我摁回胡麻地,指定了一片区域让我重新开始。我吭哧吭哧拔着,心想:“如果不用干活,我很乐意每天来八回。 拔完庄稼的土地裸露出紧贴地皮生长的青草,不远处的山坡上,一群羊脑袋齐刷刷地朝我家地里望,经过奶奶点头同意,碎狗(人名)声吆喝,羊群便向我家庄稼地浩浩荡荡奔来,这群羊每天都在山坡等待,双方都养成了习惯。 傍晚的太阳褪去了耀眼的光,被几团烧红的云彩围着,人们远远地出现在田野尽头,身后摆放的胡麻柬,疏密均匀。 对面山上,歇缓的旺军用草帽给自己扇风,朝我们这边喊:“几点了,怕是能缓喽?距离太远,等声音飘过来时那人已转头。 大大(大伯)用两只手扣在嘴边当喇叭,喊着:“七点缺一分,能缓喽!” 那人半晌没有回答,没文化的大妈以为对方没听见。扯着嗓子喊道:“六点九十九分啦! 话音刚落地,读过二年级的母亲最先开始笑! 摘自《我家有三双袜子》作者青竹 #我的乡村生活日记 #黄土高坡 #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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