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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她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攥着两张纸——一张是老公的诊断书,上面的“晚期”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一张是孕检单,四个月的胎儿已经有了心跳,B超图上小小的一团,蜷缩着像颗握紧的拳头。 娘家妈打来电话,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听妈的话,这孩子不能要。他爸这病……你一个人带着娃怎么熬?将来娃生下来没爹,你对得起他吗?” 挂了电话,她望着ICU的方向,玻璃门后,老公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脸白得像张纸。前几天他还笑着贴在她肚子上听胎动,说“肯定是个儿子,将来能陪我打游戏”,现在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公婆来了,婆婆把一碗热粥塞给她,叹了口气:“丫头,我们不逼你。你要是想生,我们老两口帮你带;要是不想生……我们也懂。”公公蹲在墙角,吧嗒吧嗒抽着烟,烟灰掉了一裤腿,没说一句话。 她摸着肚子,那里轻轻动了一下,像小鱼摆尾。四个月了,刚显怀,穿宽松的衣服还看不出来,可她总觉得,这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爸爸生病,从不乱踢她,只是在她难过时,才悄悄动一下,像在说“别怕”。 纠结了三天,她瘦了五斤。这天早上,她去病房给老公擦手,他突然醒了,眼珠转了转,手指艰难地勾了勾。她赶紧凑过去,把耳朵贴在他嘴边。 “保……保住……”他气若游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像……像你……” 她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肚子上:“好,我们保住,保住他。你也要好起来,看着他长大,教他写作业,带他踢足球。” 他眨了眨眼,像是答应了。 她站起身,给娘家妈回电话:“妈,我想好了,生。他是我们俩的孩子,是他爸在这世上留下的念想。再难,我也得把他生下来,养大。” 挂了电话,她去护士站买了本育儿手册,坐在走廊里一页页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B超图上,她用手指描着那个小小的轮廓,突然笑了。 后来,老公还是走了。出殡那天,她挺着肚子,给老公的墓碑摆了束白菊,轻声说:“放心,我带好咱们的娃。” 肚子里的小家伙又动了一下,她摸着肚子,一步步往家走。路很长,可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她知道,将来会有很多难,可只要想到肚子里的生命,想到老公最后那句“保住”,就觉得浑身都有劲儿。 情感终究战胜了理智,可谁又能说,这样的选择,不是另一种清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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