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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为4天前
《那年开学》 那年的9月,我整整九岁了。 正在给驴填草的母亲,骤然想起今天要去掰那先黄的两亩玉米,然后她又想起马上到中秋节了,要赶紧磨一袋白面回来蒸月饼。 你看,她什么都记得,唯独忘记今天是我入学的日子,直到亮子她 妈带着亮子路过我家门口喊着问:“你家盼霞怎么还在树上摘花椒,她不去上学吗?” 母亲内心平静,仿佛忘记送我读书和忘记喂猪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她仗着自己持家有道,根本没打算给学校交钱,只准备了一筐品相出色的鸡蛋。 刚摘完花椒的我,脖子以上像被注射 了一剂麻药,嗅觉失灵,手指麻木,舌头也锁着,很大一会儿才缓过来,我便好奇地问母亲:“这么多鸡蛋,老师能吃得完吗?” 母亲提着一筐鸡蛋走在前头,我顶着一张土灰灰的脸,颠着小碎步跟在后头认路,并没有完全接近学校的时候,就已经能听见风里带过来校园里的阵阵欢笑声。 贫穷和劳动让母亲心肠比榆木还硬,粗枝大叶的她把我塞进校门就扬长而去,一路小跑回家喂羊的时候,就像把我交给了老天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刚开学的这几天学校没有什么严格的秩序,一间教室装着三个班级,大家都希望和自己喜欢的人坐在一起,我头一天上学,还没来得及找到组织,只能不安地坐在后排表示与世无争,那几天,我像个受惊的什么动物…… 开学一周后新书才发下来,书本不多,开课的就只有语文和算术,一口气就能翻完。我纳闷数学书里那些闻不见味道的洋糖,怎么会有那么多我没见过的种类。 书皮是母亲在煤油灯底下用年画和挂历包的,包好的书在她枕头底下压了一整夜。那天,我看见母亲的手洗得很干净。 那些不开课的书,运气就没那么好了,第二天就被母亲横平竖直地糊在了厨房的墙上。她把花色好看的一面朝外,贴好以后,一脸相当满意地样子偏斜着脖子远近端详,还随口问了句:“看,盼霞,我贴得咋样?你以后睡觉,躺着也可以看。” 的确!靠脸最近的那几张思想品德,几个月后我都能背下来。 当银汉老师发数学卷子念到“盼霞,八分!”时,全班同学都捂着嘴笑,没断奶的拴军嘲笑的声音很大,就像喇叭塞进了嘴里,他说我不及格。我是头一次听说“不及格”这几个字。 我疑惑地问:“那我还差多少分?”拴军掰着指头算啊算……后来回答:“反正还差很多分。” 一年级的我是个不及格的学生,我把自己学习不好的原因,怪罪给了我那没有乘法口诀的青霉素铅笔盒。 摘自《我家有三双袜子•第二部》 #平凡的世界 #黄土高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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