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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 作者(秦岭记忆) 1996年9月,大地刚刚送走炎热的夏天,小麻雀抖动着翅膀,从站在田地里穿着衣服的稻草人头顶飞过。大场上,有人把麦衣子撒进还没醒好的泥巴里,卷起裤腿用脚踩着。 学校教室里,一个老师正在用方言讲着课:“同学们,一个锅盔切成四块,小明分了一块,小刚分了一块,还剩几块?” “还剩三块!”有个学生抢着回答。 “亏你先人,还不如去放羊!” 老师转过身,用下巴指着那个抢答的孩子骂道。 这是小学的一堂算术课,学生攥着玉米饼子听课,铅笔头短得捏不住,可眼睛亮得像星子。讲台上站着小敏老师,她是当年扫盲成功的种子之一,如今成了这片土地上知识的播种者。她善于将数学与现实生活中孩子们易懂的事物进行联系,但凡是算术题,总有“馒头”“锅盔”“小强”和“小刚”。 小敏老师年纪不大,文化程度不高,很多字也认不全,有一次报名的时候,他问一个孩子,你叫啥? 对方回答:冉冉。 她捏着钢笔在纸上比划了好一会儿,尴尬地说,让你弟弟先来,他叫什么? 冉冉回答:尕冉。 后来在课堂上,她查了几遍字典,给冉冉兄弟俩每人取了一个像样儿的官名:建国和建华。 像冉冉这样没有官名的娃娃很多,小敏老师翻着字典一一给取了名,只要父母点头同意,名字就这样一直用了,这个承载着期望和梦想的名字,便将伴随他们一生。 当然,重名字的也很多,叫“强强”的我们班就有好几个,老师叫回答问题,站起来一大片,小敏老师搔着脑袋,不得不另取小名“大强”、“二强”、…… 我们村是一个偏僻的村子,小学教室是早些年扫盲班留下来的两排黄泥土房,泥土的气息混合着孩子们的呼吸。那个年代,课程开设简单,语文、算术和体育,小敏老师就能全部包揽。 她没有编制,是一个临时工,困难户欠下的几毛钱班费,她默默垫上,等秋收后卖了粮食再还,众多“债户”我就是其中之一,一本《新华字典》的钱还了两年,每次校园迎面撞见,我都偏斜着脸。 安静的乡村进入了深秋,小敏老师骑着自行车穿行在山坡间,仿佛一颗移动的墨点,她那背过粮食的脊背越来越窄,风左右掀着她头顶的那撮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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