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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药苗治军记 这山药苗子,哪里是植物?分明是一营新入伍的顽童新兵。细细的,绿绿的,软趴趴地瘫在培养基粘土上,像一群还没睡醒的瞌睡虫。可你不能被这假象骗了。给点时间,它们能翻着倍地长,那势头,活脱脱新兵营里憋着劲要当刺儿头的后生。 真正的“练兵”,从剪刀落下的那一刻开始。——被移栽到小小的玻璃瓶里去。这便是一切不服管的开端。你瞧这根,好端端的身子,偏要学那拉弓射箭的,拧出个刁钻的弧度;再看那簇,活像夜里打了架,清晨披头散发地出操,叶子横七竖八,没个正形。你让它往东,它筋络里怕是埋着指南针,非得往西戳一戳。这哪里是苗?分明是府里偷跑出来的纨绔,是私塾窗根下朝夫子扔泥巴的顽童。 心软不得。对付这样的“兵痞子”,得有点雷霆手段。首要一条:手要稳,心要硬。食指拇指捏住那滑溜溜的身子,得像钳子,得像镊子。稍一松懈,它便“哧溜”一下从指缝溜走,瘫回桌上,仿佛得胜还朝,无赖似的冲你抖叶子。那脆响,不是“啪嗒”,是“噼里啪啦”一连串的好像在说“能拿小爷怎样?” 其次,规矩得立死。下土多深?剪一厘米,最多一厘米二。这是铁律。深了,它闷着不透气,要闹脾气烂根;浅了,它又站不稳,风一吹就倒给你看。你得像给骄傲的新兵戴上军衔,分寸拿捏得极准,既不能压垮,又得让它知道束缚。长度也是。冒冒失失长出一大截的“,必须剪掉。剪刀下去,“喀嚓”一声,。修剪时,你得像理发师对付最桀骜的脑壳,又像教官整理歪了的军帽,非得把那“披头散发”归拢得服服帖帖。 一番整治,奇迹便发生了。那些歪扭的、横躺的、射出不服之箭的苗子,一旦被“拿捏”着,浅浅地、笔直地植入瓶中,竟一个个挺起了纤细的脊梁。清水映着玻璃,玻璃衬着绿影,它们一排排,一列列,像骤然听懂了号令的哨兵,站得绷直,绿得发亮,那成了它们最规整的校场。 看着这一瓶瓶肃静的“绿色仪仗队”,方才的鸡飞狗跳仿佛一场幻梦。你忽然懂了,这山药苗子的性情里,藏着点人间的道理。放任自流的,终成不了气候,要么长成歪脖树,要么早早就烂在泥里。管束,修剪,立规矩,看似无情,却是最深切的指望。就像世间的道理,哪一棵能成材的树,没挨过剪枝的疼?哪一个有出息的人,没经过规矩的雕琢? 苗如此,人亦如此。放任自流,再好的胚子,也不过是“烂虾臭鱼”的前奏罢了。我的山药苗营,如今军容整肃。站姿,化作向上生长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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