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1周前
陪先生回母校探望九十岁的恩师,正是落羽杉针落满地金黄的时节。 老教授依然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慈爱地握住先生的手。说起初见先生的时刻恍如昨日。阳光透过老槐树的缝隙,在他肩头洒下跳动的光斑——就像当年讲台上,粉笔灰在光束里舞蹈的模样。 “上次见你,还是三年前呢。”教授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两道弯月,一如思念远离在外的子女,皱纹里盛满时光。 我们慢慢走过曾经的教学楼。红砖墙上爬山虎更密了,梧桐树粗得两人合抱。先生在老教室窗前驻足——那里坐着青春的自己,正为某个定理蹙眉苦思。而此刻,他的掌心温暖地包裹着我的手指。 球场上有青年在奔跑,汗珠在夕阳下闪着光。三十年前,先生也曾这样奔跑,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朝气与莽撞。而今我们并肩走着,脚步声一轻一重,合着落叶的沙沙响。 教授执意送我们到校门口。临别时,他突然挺直微驼的背,目光炯炯:“要做光源,不要做反光镜。”——这是当年毕业典礼上,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三十年后,这句话穿过时间,依然滚烫。 回程车上,先生一直望着窗外。夜幕初垂,路灯次第亮起。“奇怪,”他轻声说,“明明到处都变了,却又觉得什么都没变。” 我握紧他的手。有些东西确实不会变——比如老教授眼里不灭的光,比如落羽杉年复一年地黄,比如青少年奔跑时带起的风,穿过三十年光阴,依然吹拂着我们这些“归来仍是少年”的人。 或许母校最深的恩情,就是让每个远行的孩子都知道:无论走多远,总有一盏灯为你亮着,总有人记得你最初的模样。 而爱情最美的模样,莫过于陪你一起,找回那个我从未见过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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