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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里的年轮》 蜡烛被侄子插成发光的麦穗,嫂子在烛光里拢了拢鬓角——这个动作让我忽然看见时间的形状。原来光阴真的有年轮,每一圈都刻着相同的温度。 三张搬拢的桌沿,摆着三家人带来的碗筷。瓷边磕碰的细响,是这些年我们共同的密语。记得刚嫁来时,嫂子递来的那碗红糖水太烫,我捧着转了好多圈才敢喝。如今我们都学会了,怎样把滚烫的日子,在掌心转成适宜的温度。 窗外的香樟又高过一截。见证过老屋漏雨,男人们上房补瓦时,我们在底下递茶巾的黄昏。那些以为熬不过的时辰,如今都成了下酒时,彼此眼中了然的笑意。家风从来不是说教,它是停电时最先亮起的手电,是分家产时互相推让的手势,是孩子犯错时,那句“回家再说”的温柔。 嫂子低头许愿时,烛火在她睫毛上跳舞。她的愿望里一定没有自己——就像过去的二十八年,她的愿望总是分成三份,悄悄塞进每个小家的米缸。而此刻,三家的孩子正为谁吃带硬币的饺子争执,笑声撞响窗玻璃。原来幸福是这样具体的事物:是面粉沾在鼻尖的雪,是醋瓶传递的弧线,是有人记得你不吃香菜。 吹熄蜡烛的瞬间,青烟升起如时间的藤蔓。我想起母亲曾说:家不是让人完美的地方,是让人完整的地方。在这里,我们不必拥有所有月亮,却共享着同一片月光;不必成为坚固的岛屿,却始终是相连的陆地。 二十八年,足够让陌生变成血缘,让缘分变成根须。 窗外星河低垂,明天还有风雨要经过我们的屋檐。但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已经学会,在晴天晾晒回忆,在雨季修补屋顶。而此刻,三盏廊灯同时亮起,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一个完整的圆。 原来最深的相伴,不过是把彼此写进生命的参考文献——不必时时引用,却始终在注脚里,互为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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