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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渡魂 民国二十年,淮河发大水那年,陈阿牛在渡口撑船时,捞起过一具穿着蓝布衫的女尸。 那女人二十出头,发髻上还别着支银簪,指甲缝里嵌着水草。陈阿牛按老规矩,找了块门板把人停在岸边,想等天亮了报给保长。可后半夜他守着尸体打盹时,听见耳边有水流声——睁眼一看,那女尸竟坐了起来,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脸前,手里攥着半块啃剩的麦饼。 “你是来替我的吧?”女人声音像泡发的棉线,软塌塌裹着寒气。陈阿牛吓得要跑,脚却像被钉在泥里,他这才想起老船夫说的“水鬼勾魂”——水鬼要找个替死鬼,才能脱了这河底的苦。 可陈阿牛没做过亏心事,他想起十年前发大水,自己娘就是在这渡口被冲走的,当时若有人肯停船救一把,娘或许还在。他定了定神,从怀里摸出个粗瓷碗,倒了碗热粥递过去:“姑娘,我知道你冷,可拉旁人下水,你心里就不苦了?” 女尸愣了愣,垂在胸前的头发晃了晃,露出双红肿的眼睛。她叫春桃,是上游张家村的,上个月跟丈夫去镇上买布,船翻了,丈夫没上来,她抱着块木板漂了三天,最后还是没撑住。“我就想找个人问问,我男人到底在哪儿……”春桃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上的水珠滴在地上,竟慢慢凝成了小冰块。 陈阿牛叹了口气,第二天一早就去了镇上的观音庙,请了位老和尚来渡口。老和尚围着春桃的尸体转了三圈,手里的念珠转得飞快,最后从袖里摸出张黄符,点着后绕着门板走了一圈,符灰落在淮河水里,竟没沉,反而顺着水流漂向了上游。 “她不是要勾魂,是执念太深,想找丈夫的魂魄。”老和尚对着水面念了段往生咒,念到第三遍时,春桃的尸体开始冒白烟,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关头,春桃突然朝陈阿牛鞠了一躬,声音清亮了些:“多谢你给的热粥,我看见我男人了,他在前面等我呢。” 等白烟散了,门板上只剩那支银簪。后来陈阿牛把银簪埋在渡口的老槐树下,每年清明都去浇碗热粥。有人说见过,每逢月夜,老槐树下会有两个影子手牵手走在河边,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渡口,像是在谢那个没让他们成孤魂的撑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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