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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螺在我的故乡,陀螺不叫陀螺,叫做冰杆,顾名思义,就是冰上的小家伙。做冰杆用的是木头,柳木、榆木、松木、枣木、梨木都可以。 抽打冰杆当然是在冬季的冰天雪地里,最好的场所是冰面。 好的冰杆肩部嵌一颗滚珠,转起来能增加许多妩媚。定不系的也要定上一枚铁钉,否则转不了多少圈,肩部就会开裂。 无论嵌上滚珠还是钉上铁钉,冰杆都不会裂开,能毫无怨言的让你抽打。在冰面上旋转舞蹈 抽冰杆的小伙伴们都爱比个高下,他们往往各站一脚,奋力抽转自己的冰杆,让他朝对方撞去。这时你看吧,两只旋转的陀螺奋勇搏斗,旋风般撞向对手,刚一接触,又各自闪向一边, 然后重整旗鼓再战,直到其中一方被撞翻,才告一段落。赛陀罗每次都是体重个大的一方占上风, 因此只有小陀螺的,大多在自家院子里玩,不拿到马路上去应战。况且,小陀螺有个难听的绰号叫脚锥,意思是小且细。抽打脚锥的大多是脱鼻涕、穿开裆裤的。他们的兴趣在于抽 编子,对陀螺的质量往往不在意。我从小就不甘人后,更不愿自己的陀螺向金兵见到岳家军一战即败, 于是四处寻找木头。为消出得心应手的陀螺,就差没把椅子腿拿来废物利用了,为此不知挨了多少责骂,可仍然不肯住手。 然而,一个孩子无论如何是消不出高质量的陀螺的。因此,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世界堆满乌云,快乐像过冬的燕子一般,飞到一个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这种懊恼终于引起了长辈的注意。我的叔叔,一位很有童心的年轻民警答应在我生日那天送我一只陀螺。 这消息曾使我一整天处于恍惚的状态,老想象着那只陀螺鹦鹉的风姿。叔叔的礼物不错,这只陀螺不是人工削出来的,而是一位木工在旋床上旋出来的, 圆且光滑,如同一枚鸭蛋。虽然他远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漂亮,但我极高兴的接受了他。尤其当我看到这枚鸭蛋的下端已嵌上一粒大滚珠时,更是手舞足蹈,恨不得马上在马路上意显身手。 我的陀螺刚一露面,就招来了一顿嘲笑。的确,在各色帅气的陀螺面前,他长得不伦不类,该平的地方不平,该尖的地方不尖,看不出一丝一毫与同伴 相斗的能力。这使我士气大减,只是在一旁抽打,不敢向任何人挑战。然而,世间许多事都是不可预料的, 追求和平只是我的个人愿望。小伙伴们不甘寂寞,一个大陀螺的主人开始傲慢的向我挑衅。大陀螺摇头晃脑,挺着肚皮一次次冲过来, 我的鸭蛋则不动声色地闪躲,一次次冲击,一次次闪躲,终于无法避开,他们,狠狠地撞上了。 奇怪的是,我的陀螺个头小,却顽强的出奇,明明被撞翻在一边,一扭身又照样旋转起来。他圆头圆脑,好像上下左右都能找到支撑点似的。结果呢,大陀螺 在这个始终立于不败之地的对手面前,彻底溃败了。这真是个辉煌的时刻,我尝到了胜利的滋味,品到了幸运的甜头。无意中获得的荣誉,虽然小如微尘,对好胜的孩子来说也足以陶醉许久了。 直到现在,我还能兴致勃勃地写下这些文字,便是一种有力的证明吧。 我的冰嘎木工,随便炫出的小木头块,丑小鸭生出的一只丑鸭蛋,在童年的一个冬日里,给了我极大的欢乐和由衷的自豪。 这真应了一句古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